格林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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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拇指

从前有一个很穷很穷的农夫,有一天晚上,他坐在火炉旁边拨弄火。他老伴儿坐在旁边纺纱。农夫对老伴说:

“我们家连一个孩子也没有,多寂寞啊,我很难过!看别人家孩子大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该有多高兴啊!”

“是的,我也想那样啊,”他老伴儿回答着,叹了一口气说,“只要有一个孩子,哪怕像大拇指头那样小也好嘛。那样,我就很高兴了。我们会非常爱他的,你说是吗?”

从那以后,她觉得身子不太舒适,过了七个月,竟生了一个孩子。这孩子手脚都齐全,就是身子只有大拇指那么大。他们夫妇说:

“这孩子真像咱们盼的那样,咱们应该更加疼爱他。”因此,他们按着孩子的长相,给他起名叫大拇指。大拇指吃东西一点也不比别的小孩少,就是个子不见长,总像刚生下来时那样大。不过,从他的眼神里看,你马上就会知道,他是个非常聪明伶俐的孩子。他无论干什么,都干得很像样。

有一天,这农民要到大森林里去伐木。他自言自语地说:

“要是有个人从后面跟着,把车送上来,那该多好啊!”

“爸爸!”大拇指说,“我一定把车给你送上去,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能准时把车送到大森林里去!”

农民笑了,说:“那怎么行呢!你长得太小了,连马缰绳都拉不动。”“那没什么,爸爸。只要妈妈把马套在车上,我到马耳朵眼里去吆喝马,往哪儿去都行。”“那好,就试一试看吧!”爸爸说。临到他出发的时候,妈妈帮着把马套在车上,把大拇指放到马耳朵眼儿里。他吆喝着马出发了:“喔,驾!往右!往左!”马像有车夫握着缰绳驾驭着似的,很听话地走着正道,马车直奔大森林里走来。可是,当马车正在拐弯,大拇指正喊着“往左!”“往右!”的时候,有两个陌生人走过来。

“你看,”有个人说,“这是怎么回事?车往前走,车老板在喊,怎么连人影儿都看不见呢?”

“这可真不一般!”另外一个人说,“咱们跟着马车走,看看车往哪里去?”

马车一直走进大森林,正好停在伐木的地方。大拇指一看见爸爸,就说:“爸爸,你看,马车赶来了!来呀,快把我接下去吧!”

爸爸左手揪住马,右手从马耳朵眼里接出儿子。大拇指很高兴地坐在麦秆上。那两个陌生人看见大拇指,惊讶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个人把另外一个拉到一边去,小声说:

“喂,咱们如果把这个矮个子带到城里去,让人花钱来看他出洋相,咱俩准能发大财。咱俩出钱把他买过来吧!”

他俩走过去对农夫说道:“把那个小矮个子卖给我们吧!我们准会让他过上好日子的。”“那可不行!”爸爸坚定地回答说,“这孩子可是我们的心头肉,你就是把世上所有的财宝都拿来,我也不卖!”

可是,大拇指一听他们谈交易,就顺着爸爸的上衣褶缝儿爬上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

“爸爸,把我卖给他们吧,我会马上回来的!”因此爸爸就把孩子交给他们,又从他们手里接过很多很多的钱。“你坐哪里呢?”他们俩问大拇指。

“噢,把我放在你的帽檐儿上吧。我在那里能够散步,还可以四处看看。我不会掉下来的!”他们照大拇指的话做了。大拇指和爸爸分手以后,就跟着两个陌生人走了。他们走啊走啊,天渐渐地黑了。大拇指对他们说:

“快把我拿下来,我要解手。”“你就在上边方便好了!”帽子上坐着大拇指的那个人说,“没什么,小鸟儿也常在帽子上拉屎。”“不行,我可不是没礼貌的人。快把我放下去吧!”那陌生人摘下帽子,把大拇指放在道边的大地上。

大拇指只是轻轻一跳,就钻进那些土块儿里,一转悠,又找了个老鼠洞,一下子就钻进去了。

“再见,叔叔们!请不要等我了,你们回家去吧!”大拇指说着,又好一通嘲笑他们。他们赶紧跑过来,使劲用手杖捅老鼠洞。可是白费功夫,啥用也没有!大拇指一点一点地钻进洞里去了。不大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两个陌生人气得没办法,只好空着钱包回家了。大拇指估计两个陌生人已走了,才从老鼠洞里爬出来。

“在这黑漆黑漆的大地里走路,真是太危险了!容易摔伤脑袋,扭了脚的。”大拇指说。

幸运的是,他碰上了一个空蜗牛壳。“这小东西,太有用了。我可以在这里平平安安地过一夜了!”大拇指说着,就钻进去了。

不大会工夫,大拇指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有两个男人从这里走过的声音。有一个人说:

“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大财主牧师的那些金子、银子拿出来呢?”

“我可以告诉你们!”大拇指大声地说。“谁?”小偷害怕地说,“我听见有人说话了!”两个人站住不动,仔细地听着。大拇指又说:“你们带着我吧。我可以帮助你们!”“你究竟在哪里呢?”“你在地下找,仔细听我的声音!”大拇指回答说。因此,小偷找到了他,把他高高地举起来,说:“你长这么小,怎么能帮助我们呢?”“你们听我说啊。我从铁栅栏穿过去,进到牧师的屋里,你们要什么,我就给你们搬什么出来!”“好啊,到时候那就看你的了!”两个小偷很高兴。他们来到牧师的屋子跟前。大拇指一进到屋里,马上就使劲儿地大声喊起来:“这里的东西,你们都要吗?”小偷们害怕了,连忙说:“小点声,别把主人惊醒了!”可是,大拇指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话似的,又喊叫起来:

“你们想要什么?这里的东西,你们都要吗?”

他的话被睡在旁边房间里的女佣人听见了。她从被窝里爬出来仔细听,两个小偷吓得跑了几步,可是,又一想:

“这小家伙,可能是和我们闹着玩呢!”因此,又壮着胆子走回来,小声地说:“别开玩笑了,把东西递出来!”大拇指又使足了力气,大声喊起来:“我要把这里的东西,全都递给你们,把两只手伸进来!”

那女佣人正侧耳听着呢。她听得非常清楚,马上从床上蹦下地来,摇晃着冲出门去。小偷一见到她急忙逃走,像暴风雨的夜晚被魔鬼追赶似的跑了。女佣人出来,什么也没看见,就去点灯。等她端着灯返回的时候,大拇指已经跑到外边的小仓库里去,找不着了。她到处找来找去,什么也没找着,就又回到床上去睡觉。她还以为方才发生的事儿,是睁着眼睛做梦呢。

大拇指在干草堆里找了个睡觉的好地方。他想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等到天亮再回到父母那里去。没料想,他竟遇到了另外的倒霉事儿。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痛苦和麻烦事儿,实在太多了!

天刚亮,女佣人起床去喂牲口。她先到小仓库去抱来一捆干草。碰巧,可怜的大拇指正睡在这捆干草里。他睡得正香,没有察觉。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母牛已经把干草和大拇指一起吞进大嘴里了。“不得了,我怎么掉进这‘绞肉机’里了!”大拇指惊叫起来。

他明白了,自己已经落在牛嘴里。因此,他必须格外小心,不要夹在上下牙齿中间,否则就要被咬碎。可是,他到底还是滑进了牛胃里。

“哎呀,这屋子忘了开窗户!”大拇指说,“太阳光照不进来,我也没拿盏灯来!”

他对这个住处没有一点好感。最糟糕的是干草进的越来越多,剩余空间越来越小。

大拇指害怕了,就拼命地大声喊:“不能再给牛添新干草了!不能再给牛添新干草了!”

女佣人正在挤牛奶。她看不见有人,只听见说话声。这说话声,竟和昨天夜里听到的完全一样。她吓得要死,一下子从小凳子上摔下来,牛奶也洒了一地。她急忙跑到主人那里去,大声喊:

“哎呀呀,不得了了!牧师,母牛说话了!”“你发疯了吗?”牧师说是这么说,可还是亲自到牛棚里去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牧师刚踏进大棚子,就听大拇指又喊起来:

“不能再给牛添新干草了!不能再给牛添新干草了!”

牧师也有些害怕了。他以为妖魔附在牛身上,就叫人把母牛杀了。母牛死了,那装着大拇指的牛胃,被扔到粪堆上面。大拇指在牛胃里,使很大力气往外钻。他钻啊钻,身子不停地蠕动。当他刚要把脑袋伸出来的时候,新的灾难又来了。一只饿狼跑过来,一下子就把牛胃全吞肚子里去了。

大拇指并没有心灰意冷。他心想:“狼说不定能和我搭搭话儿呢!”因此,大拇指在狼肚子里喊着说:“狼先生,我知道你最贪吃好东西!”“那么,我到哪儿去找呢?”狼问道。“你必须从下水沟里爬进去。到了那里,你就会找到糕点、腊肉、肉肠啦等等,所有你想吃的好东西。”大拇指非常详细地把爸爸家的情况告诉了狼。狼不等大拇指重复第二遍,就赶快趁着夜晚,从下水沟使劲儿硬挤进储藏室,找着好东西就美美地吃起来。狼吃饱了想出来,可是肚子鼓鼓的,从原来进来的地方爬不出去了。大拇指早就料到会这样的,就在狼肚子里狠劲儿地吵嚷、闹腾、喊叫起来。

“安静点儿,别把主人惊醒了!”狼急忙说。“这是什么话!”大拇指回答说,“你吃得饱饱的,我也好高兴呢!”

大拇指又大声喊起来,他终于把爸爸妈妈都弄醒了。他们跑过来,隔着门缝儿往里看。

他们看见里面有只狼,又急忙跑回去。爸爸拿来一把斧子,妈妈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他们一进屋,爸爸对妈妈说:“你到我后边去。我要是一斧子砍不死这只狼,你就过去砍,把它肚子砍破!”大拇指一听爸爸的声音,就喊起来:“爸爸,我在这里——我在狼肚子里呢!”爸爸高兴地说:“谢天谢地,我们的孩子可算找着了!”因此,爸爸叫妈妈把镰刀拿开,以免伤着大拇指。

然后,他冲到前边去,照着狼脑袋就是一斧子。狼被砍中,倒下死了。他们找来小刀和剪子,把狼肚子切开,把大拇指取出来。

爸爸说:“哎呀呀,我们为你担了多少心呀!”

“是啊,爸爸,我在外边跑了很多地方。值得庆祝的是,我又回到这让人愉快的地方了。”

“可是,你都跑过哪些地方了?”“啊,爸爸,我到过老鼠洞,又进过母牛胃,还钻过狼肚子。从现在起,我又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来了!”“今后就是有人把世上的全部财宝都拿来,我也不卖你了!”

爸爸妈妈一边说,一边把可爱的大拇指抱了起来,并且用力地亲吻着他。他们给大拇指好吃的,好喝的,还给他做了一套新衣服。为什么要给他做新衣服呢,因为他原来的衣服,在外边都穿坏了。

(德)格林兄弟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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