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肌肤饥渴症

然后他就明白了，他的母亲死了，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都开始幻灭。

“不！不要，你说谎，殷叔叔你说谎，怎么可能，我阿娘才不会死。”

殷明再一次抱住他，他又一次挣扎着想跑出去找他阿娘，只是这一次消息实在太沉重了，他痛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纪飞灵不忍心看，年幼的殷折雪不过六岁，失去了他唯一的母亲。

他就这么不服帖的靠在殷明怀里哭，殷明用全身力气抱着他。

得知这个消息殷明也很难受不比他好多少，他决定保护住她最后的血脉。因此破天荒的推去了生意，在家陪了他三个月。

自此他正式改姓了殷。

这三个月中，他再也没有受苦，殷明说要把他的产业分给殷折雪一半自然引起了殷氏的拒绝。

两个人又大吵了一架，“你怎么能这样做，那是我儿子的产业，为什么分给那个贱种。”还给了他那么多。

这次殷明打了她一把掌。

“你怎么能这样叫一个孩子，我意已决，他是我好友的遗孤，天地间他再也没有亲人了，我不能让他再受委屈。”

殷折雪躲在走廊的拐角，这一次他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呆愣的看向一旁。纪飞灵就站在他对面，心里发酸。

殷折雪看不到她，她却怜悯这个无辜的孩子。

自此他成了殷家的第二位少爷，过了一段不好不坏的日子，因为殷明最近盯的紧，殷氏也不敢随便下手，府里的仆人也不敢怠慢他。

这阵子一过日子并没有好多少。

时间一晃而过，殷折雪已经长成了个细瘦的少年，有着极像他母亲的相貌，素面如雪，容色昳丽，甚至能蛊惑人心。

殷明总是很忙，他的境况大不如前，何况他长大了。

他身世凄惨，长开了便越发容色逼人，哪怕被殷氏罚跪，也是疏疏冷冷的玉颜色，府上的丫鬟们禁不住怜悯，有人时常给他塞点跌打损伤的药，还有各种东西讨好。

其中最为明显的丫鬟叫小丽，长得水灵人看着机灵聪慧，听说殷子恒还刻意讨好她，想让她做通房。

殷子恒就是那殷氏的宝贝儿子，吃的肥头大耳，珠圆玉润，和他比一个天一个地。

殷折雪实在想不到，他这般凄惨穷困潦倒，竟然还有人能不顾及他的境地说喜欢，明明他什么都给不了。

她看上他什么了呢。

说喜欢他的人是小丽，他停下动作打量她，从她眼中看出了她对他容色的痴迷，那是一种明明看着他却又不看他的奇怪眼光，沉醉的看着他的脸，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只是喜欢他的皮囊。

心里嗤笑一声。

这是对他容貌的觊觎，轻浮浪荡，他不是很想要这种喜欢。

但有没有人不是因为浅薄的容貌喜欢他对他好呢？他莫名想到了他曾经跑到雪地里睡倒要死的时候，眼前模糊的穿嫩黄色裙装呼唤他的少女，似乎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纯粹的善意。

可那不掺杂着爱，他还是个孩子。

他确实有那么一点渴望爱，却不是这种，不是谁的他都要。正是因为他受了那么多苦，他对爱更为挑剔谨慎。

别妄想说一句爱我，我就会把自己交出去。

糟糕的环境会养出两种人，一种敏感自卑，只要有人表现出一点点好意就会不可自拔的沦陷，一种就是变成了浑身尖刺的刺猬，排斥所有人的靠近，殷折雪显然是后者。

但他有一个秘密，他疑似患上了某种奇怪的病，或许是离开母亲太早，他渴望和人接触，最好能亲密的贴着他、抚摸他、抱着他。他一直在暗示自己不渴求爱，可他的身体不服从他的暗示迸发出强烈的肌肤相触需求。

可看着这些不真诚的人他又感到很排斥，他开始折磨自己，就算再发病都不要触碰别人，也不会让人触碰他。

身为一个局外人，纪飞灵眼睁睁看着殷折雪开始频繁的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疯，甚至开始哭，自残，把自己弄的满目疮痍。

她被他这样子吓到，以为他悲惨的过去让他生出了心里疾病，可能是躁郁症，她想阻止少年自毁，可她阻止不了。

只能围着他急的团团转，喊他的名字，企图把他从过去的记忆里唤醒。

他的手想碰东西，他就用手握住锋利的瓷片，让痛苦代替渴望，就不需要接触和抚慰。可他的怀抱，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出现痒意，痛苦治疗适得其反，反而战栗着想要触碰，想要拥抱。

他自己把自己折腾的奄奄一息，脑中却突然出现幼时身穿嫩黄色衣衫的少女，看不清脸，却轻拍着他的脸，握着他的手心，在雪中陪他静静的等待。

就算他累的睁不开眼，手心的灼热也直达心脏，就算现在想起来，似乎他的手心都发烫，其实他的手心都是不断涌出的鲜血，自然温热。

或许是他病的太厉害，竟然出现了幻觉，似乎穿嫩黄色衣裙的少女就围绕在他身边。

再不知受虐了多少次，他似乎把自己折腾的麻木了，终于，那隐秘的渴望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不会经常犯了，只要不触碰到特别的人。

所幸这样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面对小丽的心意，殷折雪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因为他还要靠众人的怜悯活下去啊，长时间的虐待，少年的三观开始早就开始扭曲。

因为这样的环境他早学会了虚与委蛇看人脸色。

你不是真心的表白，只是看上了我的颜色，那我也随便哄哄你好了。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殷子恒也来折磨他，谁让小丽总是情不自禁的往他院子里跑呢？

他因为小丽的偏袒受伤，小丽跑过来安慰他时，面对她想碰他的手时他轻轻躲开。

小丽恼羞成怒，脸气的涨红，“你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外人，还真把自己当公子了，竟然也敢嫌弃我。”

小丽气的走开，殷折雪心里冷笑，他不过是稍微反抗一下，小丽就变成了这个态度，他们口中所谓的喜欢真是可笑。

任何人都可以踩他一脚，连说喜欢他的人都这个态度，不是尊重他，而是贪慕他的皮囊，一旦不如意他们的意，就要将他踹开对他发脾气。

他才是那个下人。

要不要等殷明回来吹吹耳旁风，把她赶出去呢，虽然殷氏和殷子恒他对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