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迹
河流上游聚着黑压压的人群，人声鼎沸，吵闹至极。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初来乍到，满心好奇的任梦蕊。听着那边的喧闹，她也蠢蠢欲动起来。
“指定物品究竟是什么？”她用东黎语嘟囔着问秘书。
走到河边的这段路上，腿疼不断加剧，疼痛令她很难集中精神，只能出声交谈。
【一截死亡者的躯体，量要足够多，至少要一截小臂或者一条小腿。】
“这里的人很难死吗？”
【我手头没有更多信息，等你探索到更多东西，我也会把相应资料整理起来。】
秘书给不了什么帮助，任梦蕊便依靠自己推算起来。
她运气不错，刚来就遇到了事件。
热闹的地方或许有任梦蕊想要的东西，再不济也能提供些情报。
男人之前提到过死亡有多么重要，人群或许是因某个人的死亡而聚集的。
这种概念反转相当怪异，但入乡随俗，任梦蕊也就跟着他们的理念去思考，反正她从不避讳“死”字。
做好打算，她沿河向上游走去。腿疼越来越剧烈，一开始大步流星的她不得不放慢速度，等接近人堆，她已经和普通村民一样走得一瘸一拐，满头虚汗。
农民村妇将事件发生点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互相推搡，呼和声此起彼伏。
“让开！”
“是我先来的！”
任梦蕊尝试挤进人群，力量不足反被推倒在地，她换了个角度，在原地蹦蹦跳跳，试图看到一些内情，然而一无所获
人群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几分钟，村民们便捧着什么东西，如握珍宝般四散离开，连个搭话的机会都不给。
看了个寂寞的任梦蕊只能哀叹一声
要是能长高点就好了......
她本来就不高，一米六多一些而已，躯体原主甚至比她更矮。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任梦蕊终于得以看见事件中心。
村头空地上有座摆在石头堆上的神龛，它造型粗糙，直接在一段树干上挖出孔洞当做龛位，供奉着一块黑色晶体。
神龛边上跪着一个黑袍怪人，脸庞隐藏在兜帽阴影中，一把利斧横在膝上。
人群如潮水般退开，神龛周边更是露出十来个如礁石一般一动不动，埋头跪伏着的村民。
“神迹”在哪？怎么只有一座神龛？
出于安全考虑，任梦蕊往后退了一点，却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黑袍人，看起来有点意思。
不过对方的造型属实不像善类，那把斧头的刃部寒光闪烁，不管劈木头还是劈人估计都很顺手。
要和他接触一下吗......?
任梦蕊并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只消一个念头，她随时都能撤离。
值得担心的反倒是灵魂余额，附身也是要成本的。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又人生地不熟，要是节外生枝导致任务失败，这笔开支对她而言没准是致命的。
不如，离这个诡异的地方远点，去其他地方找个死者，赶紧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摆脱这副病躯......
犹豫期间，一位村民靠近神龛，来到它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捧起双手。
黑袍人手起斧落，切下神龛基座的一角扔给村民。
“谢谢大人，赞美死亡女巫！”村民抱着那块石头离开了，一路上左顾右盼，好像生怕有人来与自己抢夺。
直到这时任梦蕊才看明白，神龛的基座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些人石化的躯体，层层叠叠堆在一起，边角有所溶解，最终形成一个古怪而诡异的基座。
她从中勉强分辨出几根手指和一只脚掌，顿时毛骨悚然。
对于这里的人，这样很正常吗......？
如果死亡是人们求之不得的，死亡女巫其实听起来相当神圣。
比对一下基座大小，她发现这块基座能超额完成任务，目标忽然从天边闪现到眼前，实在是件喜事。
问题在于，怎么拿到手呢？
她肯定愣了太久，久到神龛周围只剩下她一个站着的人。
那些跪着的村民根本没有变过姿势，他们都两眼紧闭，像伏在地上睡着了似的。
“你是来参拜的吗？”黑袍人注意到她，扬起斧子，“你错过了奇迹，现在遗体还有富余，想要可得趁早。”
他的声音与凶悍的外表相当不匹配，听起来十分斯文，甚至有点温柔。
“我......”
好奇心占据上风，任梦蕊发觉自己的双眼不由自主紧盯着神龛里的黑色晶体。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黑如玛瑙，光滑亮洁，依稀倒映出任梦蕊的脸庞。晶体好似从内部散发微光，一股力量游走其中，那是一种和灵魂有所不同的冰冷气息。
这股冷意对任梦蕊来讲却并不陌生，她回想起在普罗米修斯号上进入状态的时候，当时她的心中就涌动着这股冰冷，伴随血液途经四肢百骸。
它是种冰冷的理性，任梦蕊就管它叫“状态”，它与不加思索忽然爆发的愤怒不一样。
任梦蕊收回目光，两眼一眯。她起了好奇心，她一定要把这块晶片拿到手。
该怎么做呢？明抢？欺骗？盗取？亦或是......
以这副病躯，她能成功吗？
秘书在她纠结时推了最后一把，【放手去做吧，梦蕊。】
于是任梦蕊动了，她心脏狂跳，四肢发冷，没过几秒就进入状态。
她凝聚起虔敬的表情，捧高双手，慢慢靠近黑袍人，“您能告诉我死亡女巫的事迹吗？”
黑袍人的下半边脸露在阴影之外，他嘴角一勾，露出欣慰的笑容。
“没想到在圆环边缘的乡野也有年轻人，年老者往往思维也变得僵硬了。小女孩，想要求得布道，你得先尊重神龛，跪拜它吧。”
任梦蕊保持住肃穆表情，走到靠近神龛的地方跪下，驱散这个动作唤起的不愉快的记忆，学着那些信徒的样子拜了一下。
随着距离接近，黑晶上寒光一闪，一抹忧伤的思绪涌入任梦蕊的脑海。
【何等漫长的缺损......】
【你终于寻到我了......】
任梦蕊动作微顿。
这说的是啥？我听不懂啊！
怎么是个东西就喜欢在古代背景当谜语人？
【......】她脑袋里的那股思绪陷入沉默。
那个，碎片？能不能讲得通俗点？
【本体你可算来了我等老久了赶紧带我回去够通俗了吗？！】
......你认错人了吧！
黑晶没再回应，传达这些信息好像耗尽了它的能量，盘踞其中的思绪消失了。
黑袍人并未注意任梦蕊和黑晶之间的共鸣，他扬起斧子，劈下基座的一角递来。
这也太少了。任梦蕊想着，恭敬地接过这点蚊子肉。
“你现在注视的是死亡女巫的一部分遗体，只要你足够虔诚，女巫将会接引你离开生者的世界，去到美好的宁静彼岸，融入神圣的虚无。”
黑袍人深情地讲述着。
“赞美死亡女巫！”
“赞......赞美......”旁边的信徒们闻言，徐徐发出近似咕哝的感叹，他们看来神志不清，或许正如黑袍人说的，他们“老了”。
“希望我能早日离开这个世界。”任梦蕊真诚地说。
“虔敬的信徒将会被接引，女巫将手持利刃撕开生命之门，引导你踏上死亡。”
四围又是一阵咕哝。
“那剩下的人怎么办呢？”任梦蕊更好奇了，“那些不虔敬的人会怎么样？”
“女巫回归时将会审判他们，惩罚他们不断僵化，他们将会永生不死。”
永生......在这个世界，应该算最严重的诅咒了吧......
仔细一想，所有人都能一直活着也怪没意思的。
“女巫什么时候会回归？”
“就在不久的将来，很快了......”黑袍人出神地注视天边的晚霞。
他轻微挪了挪身子，无意扯开袍子一角，露出遮挡着的双腿，他的一条腿保持着跪姿石化了。
难怪他一直跪着，旁边那些信徒会不会也因为躯体石化才一动不动？
任梦蕊眼睛一亮。
对哦，他只能跪着。
黑袍人回过神来，刚想继续布道，却发现面前这位虔诚信徒的嘴角缓缓上扬。
她笑什么？
“你......”一声清脆的鸣响打断了他的问话，黑袍人和任梦蕊的目光全都移向声音的来源。
神龛供奉着的黑色晶体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