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下的潜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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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飞驰,银湖岛的夜

屋顶,杀戮前夕。

枪手抿了抿干裂嘴唇,海风吹得他有些头痛,让他记不得自己在这硌人的屋顶到底趴了多久。

作为这次刺杀计划的后手,枪手一直在等待水手长的命令手势。

老实说,这次的任务实在有些草率,他们的船本该前往离这不远的蓝鸟码头,据说那里现在可是有所有人都垂涎的宝贝。

可船还是转向了,回了家,没办法,谁叫他们的船长是帕卡勋爵的儿子呢。

而让他更郁闷的,还是自己在任务中所扮演的角色——偷袭者。

虽然他是一名海盗,但海盗也有海盗的操守,就像水手长说的那样——钱在绳梯之后。

可很快,他心中的那一点郁闷便在目标的拳头和折刀里烟消云散。

他用拳头把睡在自己隔壁吊床的家伙打得不知生死,用那把折刀将那个喜欢吹小号的朋友拦腰斩断。

可还没等他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其余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相继爬上死意。

海风也无法吹干流淌的冷汗,他一向对女神缺少敬畏心,却也开始真心祷告。

他感谢自己扮演的角色,他无比庆幸自己不必直面那个可怕蓝眼怪物。

那家伙甚至能和水手长打得有来有回!

那可是水手长,除了船长他所见过的实力最强者。

他可是亲眼看见水手长一拳打折货船的主桅杆。

他所在的二船,主要便负责劫掠,如果每次任务都有水手长带队,那可就再轻松不过了。

因为他们只需要抢在水手长杀死所有可怜虫前,问清楚值钱物件的藏身地。

所以,在那家伙一个膝踢将水手长踢翻在地的时候,他彻底慌了。

手指在扳机间来回摩挲,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水手长只有竖起他的中指,自己便会开枪射穿那家伙的脑袋。

可是,什么都没有。

不能再等了。

说真的,他绝没想过违抗水手长的命令,可他更不愿意感受那柄折刀的冷意。

水手长重新站了起来,那家伙也去一旁取了尸体上的指虎。

缠斗继续。

他决定开枪,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敌人全神贯注,绝不会注意到自己的机会。

转瞬,二人再度交错。

水手长挥出他的全力一拳,却被那家伙用匕首卡住了关节,随即脑袋便经受连番的攻击。

那家伙完全背对着自己,全神贯注于水手长那颗快碎掉的脑袋。

机会来了。

扳机已被抚摸得温热,他活动了下僵硬的食指,准星瞄准那家伙的后脑。

准备。

他的脑海已经浮现出子弹贯穿脑壳,红白飞溅的画面。

指尖回勾,扳机下落。

开枪。

就在子弹脱膛的瞬间,他的身后突兀响起专属于野兽的呜咽。

本能回头,獠牙与血口遮蔽视线。

咔擦。

野兽恐怖的咬合力轻易咬断脖颈,血柱划过寂寥的夜空。

视线模糊,被咬穿喉咙的枪手已发不出声音,在死亡降下帷幕的前夕,他终是看清了野兽的面目。

唔....那是....那是一只....狗?

意识消散,枪手死亡。

而那颗脱膛的子弹却已穿透玻璃,射向马修脚下不足分寸之地。

死亡偏移既定的曲线。

惊觉!

马修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意识短暂停顿,波波维奇的叫喊从头顶传来。

“还得是本大爷!”

回转心神,再度出拳,可惜,机会总是稍纵即逝。

脚下,温度骤升,蒸汽肆溢,自钢铁缝隙射出夺目的红光,刺痛了马修的眼睛

水手长涣散的瞳仁重新凝聚,他张大嘴巴,皮肤生生撕裂,露出森白的牙床。

口腔内,既没有鲜红的组织,也不存在粉嫩的舌头。

亦是钢铁的国度。

黄铜齿轮啮合其中,飞速旋转,一台微型的扩音喇叭粗暴地链接声带。

当然,马修最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喉咙深处突显的漆黑管道,红芒在其中飞速凝聚。

“马修,接住!”

头顶再度传来波波维奇的声音。

这一刻,马修与波波维奇的难能可贵的默契出现了。

他没有回头,向后伸手,手指聚拢,掌心瞬间传回金属的冰冷触感。

那是他藏在车里的备用折刀。

延展,锋芒闪现,马修反转手腕,双手握持,将折刀全力刺进水手长的嘴巴。

静。

世界于此刻沉寂。

随后,强光降临,恍如白昼,一道赤红色的能量光柱自水手长的喉咙喷涌而出,折刀顷刻粉碎,光柱则继续前进,将天花板洞穿,划出猩红半月。

银湖岛的夜空,红意漫天。

良久,尘埃落地。

三角山后,又一次探出了酒馆老板的脑袋。

此时,天花板消融了大半,弗洛伊德灯柱暗淡的幽光撒了进来,落在背向矗立着的高大男人的肩头。

酒馆老板咽了咽口水,刚想要说些什么,男人的脑袋突然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男人的脑袋突然扭转。

呵,那是一张恶鬼的脸。

由融化钢铁,破碎脑壳,跳动脑髓,还是乍现的花火拼凑成的“脑袋”。

他那钢铁的颚骨上下开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扑通。

这是怎样的一夜?

它绝不该出现在酒馆老板平淡灰暗的生活里。

所以,他晕死了过去。

——

9点57分

穿过层层高密的灌木,来到银湖岛东南角的一处海流凹岸,帕卡家族的私人码头便坐落在这。

岸边,一艘中型三桅帆船在海波中上下浮动,B2型号弗洛伊德灯的安装在船的主桅杆,它发散着的幽幽的绿光笼罩船身,使其得以免受受雾的侵扰。

浮桥,在手持皮鞭的打手们的监督下,成群沉默的劳工沉默前行,他们要将一箱箱沉重的货物搬进船舱。

这时,某个在饥饿与困顿的双重打击下,有些恍惚的可怜虫,不小心松开了抓住箱子扣环的手。

货箱倾倒,从缺口吐出一颗夺目的红色晶石。

理所当然的,可怜虫随即招致皮鞭的骤雨。

仿制红石,或者直接说是假红石。

这是帕卡家族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这一颗颗红色的石头会先被送到天堂岛,随之销往一区各地,并在高超骗术或者是一些威胁恐吓的手段,最终变成一枚枚金灿灿的费马制金币。

在这些假石商人的努力下,本就混乱的红石市场变得愈发诡谲,绝大部分的炼金术士,改造人估计只能在午夜幽梦里见到真家伙了。

插曲结束,搬运继续无声进行。

再用不了多长时间,三桅帆船离开码头,打手与劳工消失在黑夜,这里只会剩下奔腾的浪花。

一切仿佛从未存在,从未发生。

三桅帆船,甲板。

一胖一瘦两个家伙正靠在栏杆边闲聊。

“我说独眼,我藏在枕头下面的钱,是不是你他娘的偷的!”

说话者是胖男人,此刻,他的眼神迷离,满脸通红,脚步飘忽得厉害,紧抓住栏杆才勉强支撑住他的吨位。

他那条已被替换成橡木棍的左腿,更是在摇晃的甲板上跳起了踢踏舞。

高瘦得像路灯的男人,摸了摸自己被眼罩遮挡的右眼,他对胖男人的质问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我说木腿,你可不能冤枉老实人,你那两个钢镚早被你换酒喝了。

怎么,想抢我钱?

不好意思,你别忘了,咱也是海盗!”

“胡...胡说。”

橡木腿拿起酒瓶,又嘟嘟灌了一大口,因为踢踏舞的缘故,绝大部分的酒都洒向了他的花衬衫,这清晰勾勒出他的大肚腩。

好半天,他才捋直他的舌头,愤然反驳。

“我.....我嘴天晚晃...可见你了!

你先偷了厨子的,又.....又来算计我!”

“哈,你果然是喝多喽,你个糟酒鬼!

谁能证明我偷了你的钱?

你养的老鼠吗!

“上....上....面都有老子的牙印!”

橡木腿嘴张得老大,他指着自己那一口焦黄的牙齿。

“不信,掏...口袋,咱看看有没有。”

橡木腿跳着摇曳的舞步du,冲向独眼龙,独眼龙则是尬笑着连连后退。

“我说,腿哥!

咱俩的关系,你的钱不就是我的吗!

嘿嘿,先借我用用,等过两天咱去黄金岛,钱我还你两倍。

酒,酒你敞开肚皮喝!”

“黄金岛?又玩骰子?

哼,你那手气能赢钱?你要有那手气,你的眼是怎么瞎得?”

“唉唉唉,我说死胖子,你怎么说话呢?

本大爷那叫愿赌服输,谁也有倒霉的那天。

等上岛,爷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独角兽之神!”

(独角兽,赌鬼们信奉的神灵。)

“你就吹....”

船钟响起,报时的小鸟探出了它的脑袋。

此时,时间已至10点整。

距预定的发船时间还有1个小时。

关于【谁他娘的偷了我的钱】的话题暂时中断,沉默了一会儿,橡木腿指着浮桥上的零星货箱向独眼龙发问。

“我说,这不是快装完了吗,为啥咱非得等到11点?”

“笨酒鬼,火炮长可是再三叮嘱过的,这你都忘了?”

独眼龙举起胸前的银白口哨。

“咱的码头为啥会选在这?

因为这地方每到晚上11点,风势就会转向,刮南风,到时候,不仅能乘风,海面的雾也会淡上几分。”

“奥,你可别骗我,我只知道领航员都跟着船长去墓地了,咱要迷了路可咋整。

船上可就剩咱俩了,水手长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独眼龙无语住了,他凑到橡木腿的跟前,对着那双红眼珠竖了个中指。

“我说,船长不是把那东西都给咱留下了吗,还怕迷路?”

他躲了躲脚,示意橡木腿想想甲板下拴着的东西。

“唔....它....”

独眼龙一把将橡木腿想要说的那个词给塞了回去。

“闭嘴,倒霉别他妈带上我!”

“对对对,忘了,忘了。”

——

前往码头的盘山路

10点15分

摩托车载着一人一狗飞驰在银湖岛寂静的夜。

“喂,我说,本大爷都热身完毕,准备进去大干一场了。

咱怎么跑路了啊。

而且,这回你的动作也太慢了吧。”

波波维奇皱着他的狗头,它对马修只顾保命没拿蛋糕的行为,感到十分的不满。

“别狗叫,这次不同,最后的家伙难缠得很。”

马修叼着烟,对着波波维奇的头盔就是一拳。

此时,他的模样完全配得上狼狈的称谓。

擦伤,划伤,淤伤,满身的血污,还有右侧肩头的焦黑。

那道红石射线差一点就集中了他。

马修还是未能预料想,那家伙的脑袋都经受了改造。

“又是个疯子。”

他选择逃跑的原因也很简单,距开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并没有把握短时间内解决战斗。

即便是能,他差不多也不会剩下炸船的力气了。

得再快点!

油门到底,蒸汽核心阵阵低吼,冷风刮过伤口,挑动神经,可马修没时间在意这些小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撇了眼压在波波维奇屁股后面的黑色手提箱。

完成任务,离开这座该死的岛。

然后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等等......活下去?

为了什么?

恍惚间,幻觉来袭。

脚下的泥土沙石消融,血泉喷涌,用不了多久摩托便会被海水淹没,那该死的藏在暗处的触手,随时等待将他拖入幽邃的海底。

“马修,别睡了,看,左边!”

波波维奇的吼叫将马修拽回到现实。

摩托已行进至下坡路段,右边是暗淡的海岸线,左边则是绵延至远方的起伏丘地。

波波维奇话音未落,左侧丘地便传来巨大的响声。

视线左移,灰蓝眼眸不自觉的放大。

一辆漆黑的装甲车冲出丘地,飞跃到空中,巨大的轮胎空转不止,安装在车头尾的刺棱保险杠张牙舞爪。

钢铁猛兽于顶点向下,它的落点当然是载着人狗的老摩托。

x!

几乎同时,银湖岛的经典脏话从人狗嘴中喷涌。

拼了!

马修拧死摩托把手,转向,漂移。

嘶———

轮胎与沙地发生剧烈摩擦,在车尾留下两条深切的焦痕。

马修重心向左,强行稳住倾斜的车身,使他们不至于坠海溺毙。

好吧,忘了下面还有礁石丛了,估计死的更惨。

碰!

装甲车落在摩托刚才的位置,泥沙飞溅,没有丝毫迟缓,它迅速调转车头逼近。

噔!

光线刺目。

装甲车头亮起两盏锃亮的大灯,光柱交错,将马修和波波维奇的身影暴露无遗。

马力的差距让二者的间距迅速缩短。

“x!

马修,快想个办法!”

看着快要碰到自己飘逸秀发的铁荆棘,波波维奇哇哇乱叫。

“你来开。”

“什么?”

“我说,你来开!”

“你叫狗开车?”

“x,开!”

于是,在这深夜的沙石路,上演了颇为滑稽的一幕。

一只体型巨大的伯恩山犬,戴着头盔,开着一辆老得废品站都不愿出一枚银币的摩托。

狗的主人则赤裸上身,站立在摩托车尾,握着他仅剩的折刀。

他要做什么呢?

他要跳上那辆该死的装甲车。

时间,10点23分42秒。

两车接触。

铁荆棘瞬间刮花了摩托本就脱落的烤漆,火花四溅。

马修则于触碰的一瞬,高高跃起,手中折刀舞出一轮新月,向下。

在惯性的加持下,锋刃瞬间刺入庇护驾驶室的钢化玻璃。

惨叫声划破夜空。

惨叫划破夜空。

刀锋抽离,带走鲜红的血。

“你来接替!”

水手长面如恶鬼,他一脚踢开车门,把驾驶员的尸体推到后座。

后座,这次草率行动中最后的水手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从未见过水手长如眼前这般狼狈,特别是那张不知该怎么描绘的脸。

水手踉跄着爬到驾驶位,咬牙握住满是琳琳现在的方向盘,他抬起头,却见那有着蓝眼睛的死神,又一次举起了他的镰刀。

碰!

自水手右侧伸出的铁拳挡住了锋刃,玻璃瞬间破碎,狂风从缺口涌入,锋利的残屑在水手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可他已无心在意。

水手长丢下一句“把那辆摩托给我撞散架!”后,就自顾自的跳上了车顶。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可最让他分不清现在,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的是。

前方那辆老旧摩托的操纵者,居然是一只狗?!

同刻,那只狗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扭过脑袋瞅向自己,它的那对狗眼里闪烁着的是——不屑。

“x!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手不是橡木腿,他不是个酒鬼,会把自己喝得醉生梦死,在半夜的甲板和老鼠共舞。

他更没有吃天国糖的不良嗜好。

他相信在水手长的教导下,自己绝对是一个极度自律,严于律己,以踏上“绳梯为人生信条”的海盗!

由于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想法,水手没能注意到前方的洼地,穿过,随之车身出现剧烈的点薄弱。

瞬间,头顶同时传来两道不满的训斥。

给我开稳点!

水手向上探头,正对蓝/红野兽般的眼睛,这吓得他赶紧缩回脑袋,视线向前。

而前方,摩托车,那只该死的狗正咧着它的大嘴,吐着舌头,狗眼里里的鄙夷又加重了几分!

“x!”

雨中忧郁的小白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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