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下的潜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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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恐怖童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直到现在,我依旧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当时场景的任何一处微毫的细节。

甚至是额头惊出的冷汗顺着我的皮肤滑落至冰面消融的路径,牙齿因害怕而颤抖碰撞的频率,灵魂的战栗。

即便对于我现在的工作性质来说,回忆起这些东西,就算是苛刻的审查委员会都得大方地在我的工伤认定书上签字,让我能好好享受一段心情愉悦的带薪休假。”

灰狼掐灭了已快烧到手指的雪茄烟,任由铅墨般的深沉夜色淹没表情。

他的声音也不再带有一丝一毫的欢脱语调,变得平静且低沉,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到隐藏在记忆深处的那片充斥着死意的冷原。

“货船已经被火焰烧得只剩下灰白色的龙骨,可其中被橘红围绕的午夜农夫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反而随着海水的滋养变得愈发高耸。

在绽放花苞中的维修员,或者说是午夜农夫孕育的人形果实此时正狂乱挥舞着没有丁点皮肤包裹,筋肉暴露在泠冽寒风中的手臂。

颚骨上下开合,粉红色的韧带紧绷至极限,维修员张大的嘴巴足以装下刚出炉的膨胀面包,蕴含着汹涌悲切情感的嘶吼从喉头喷涌。

维修员的声音忽高忽低且难以保持连贯性,但我还说能感觉到它在试图将模糊的音节组合成某种我们所能听懂的词句。

这是一副椰子岛的恐怖影片导演们毕生都在追求的艺术极限。

没有导演那么多阅片经验的,即将在冰原上进行杀戮游戏的我们生生止住了手中的动作。

就连惧怕等等真得给自己来一场生猛截肢手术的船医也无法从这没有边框,极高画幅的震撼荧幕前挪开自己的眼睛。

任由冷意顺着手掌肆意蔓延,他那骨头分明得连流浪野狗看见都要伤心落泪,说上一句,哥们,一点肉腥不剩,还是你舔得干净的肩膀,再难承受帆布包与医疗箱的双重压力。

三角肌群抽搐瘫软,令已经敞着嘴的药品箱内的一瓶荡漾试剂跌落,触底,玻璃质地的瓶身随即在冰面炸裂开来。

在庞杂急骤的自然音中,这一声响显得过于微不足道,然而在其彻底消散在风的前夕,却得到了一双没有耳廓犹如深邃斡旋耳蜗的庇护。

声带闭合,癫狂的弦乐中断,挥舞的手臂也以人类这一物种的骨骼结构绝无可能达到的方式于半空停滞。

生命的活力抽离,维修员似乎重新变回了一朵盛放鲜花中花蕊的模样,于冷风中缄默摇曳。

而就在众人由现实中的律砌成的心灵告诫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是紧绷神经下压力的产物,认定记忆的虚假,为避免理性高墙坍塌而找尽借口的时候。

维修员动了。

悬空的手臂猛然伸向自己的脑袋,指尖嵌入组织,然后用力一拧,使得也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颈椎骨扭成了绳股。

头颅180度调转了方向,一对没有眼珠镶嵌其中,可以隐约看到鼓动脑组织的空洞眼窝,它看向冰面上呆滞的众人。

维修员再次张开嘴巴,这一次,它终于将音节凝成单词。

杀..

杀....了....

杀....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两行血泪从眼眶滑落,链接上下颚的韧带随着愈发激烈的言语开始出现断裂的迹象。

可维修员声嘶力竭的请求并没有唤醒昔日同僚的帮助,反而使得他们的脚步不断地向后退却。

杀了我......杀了我......

没有任何保护的韧带再难承受疯狂地撕扯,彻底断裂,下颚无力垂落,只剩一条暗红色的舌头仍在蠕动。

虽然没有眼球的存在,但我真的从维修员的眼窝里看到了绝望这一词汇的具象。

见无人帮助,眼中光芒熄灭,他嵌在脸颊血肉中的手指一根根抽离,然后朝向胸口的位置,硬生生掰开凹陷的胸腔肋骨,继续深入。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到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时,它的手臂却停在了原地,无法再前进哪怕一寸,就好像被无形之物所束缚。

随之,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维修员左侧肩胛骨处的血肉正在迅速隆起,随之形成一团差不多有拳头的大小的肉瘤,肉瘤中部张开一道裂开,随之某种湿漉漉的沾满黏液的东西挣扎着从缝隙中挤了出来。

耳朵,鼻子,嘴巴,还有一双猛然睁开的褐色眼眸。

我认得那双眼睛,我认得,我他妈当然认得,那是船工的眼睛,那是船工的脑袋。

冰原,燃烧的货船,一株来自遥远他乡的蘑菇上长出了两颗死去船员的脑袋,

是的,这就是我工伤认定表上写的内容,他们爽快地签了字,并把我送进了春日岛精神病院。”

船工眼球转动,侧头看向想要杀死这具躯体的维修员,它也张开了嘴,口吐人言。

我不想死。

侧头,眼睛与眼窝相对,两颗脑袋紧紧贴在一起。

下巴脱落的维修员的舌头扭动成一条求雨的蚯蚓,而船工只是冷冷地看着,直到它抽出了那双深入胸腔的手臂,举起,对准维修员扭曲的脆弱脖颈儿。

那你去吧。

攥紧,用力,随即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抽离,血浆喷涌。

船工平静地把连着半截锥骨的物件抛了出去,那东西划过一道血红的弧线,在冰面上咕噜了几圈最终停在了我的脚下。

活下去。

听到声音后,我本能地抬起头,正对上船工的脸。

这时的货船龙骨已经在烈火的炙烤下彻底酥化,难以支撑起午夜农夫巨大的躯体,龙骨断裂,浮力不再,冰面上的一切都在迅速下沉,很快,船工便与我到了可以平视的高度。

活下去。

他又说了一句。

沉底。

随着桅杆上悬挂的旗帜也被海水所吞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好像真的就是大脑制造的一场虚幻的恐怖电影。

直到舵手用力拍了拍我的脸,我才终于在无聊的字幕演员表出现前走出了影院。

该走了。

舵手指了指自己脚上已经绑好了的滑雪板,又指向我身后三行还未被风雪掩盖的悠长划痕。

不知何时,锅炉兄弟还有船医都已消失了踪影。

刚才......

我刚要开口,舵手就粗暴地打断了我的发问。

忘掉它,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活下去。

.....

对,活下去。

我一边念叨着一边从帆布袋里取出我的滑雪板,用鞋带代替虫蛀断裂的牛皮绳,费了半天劲才把两条木板固定在脚上。

游离的思绪钻回到脑袋里,他们离开的原因不难思考,刚才的声音很有可能吸引了猪头鲨的注意,它们随时会故地重游,再感受一下自动售卖机的快乐。

对了,船员们还是留下了点东西——可以直接放进展柜的纹理清晰的掌心皮肤,还有三根切断的黑紫手指。

船医还是给自己做了手术。

在以好几个跟头为代价,我终于掌握了基本的滑雪技巧,跟上了舵手的速度,可我突然想到什么,折返回去,强忍着恶心抓起那颗黏糊糊的球,用尽全力把它丢回到水里。

水花飞溅。

之后,我们便朝着文登港全速前进。”

灰狼说到这里,并没有着急地继续讲述,而是把脸从阴影中挪出了几分,他知道少女有问题在等在他的解答。

“所以,午夜农夫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复活亡者?”

“这个问题也曾经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后来的新工作干得不错,有了一些解决疑问的途径,才终于知道了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复活亡者.....这确实是人们对它所希冀的作用,不过它实际上只是能够进行一种拙劣的模仿罢了。

午夜农夫是一种寄生型的菌子,它需要寄生在血肉生物的体内,并以其为养料才能生存。

等到宿主彻底死亡且营养条件达到标准,它伞盖顶部的花苞便会绽放,其中心的花柱会生长成宿主的模样并具其生前的部分记忆或者更贴切的说是行为习惯。

虽然看上去诡异,但这也不过是这种菌子在自然律的影响下,吸引猎物的一种手段。

可在人类这一具有复杂且充沛情感的生物眼里,让逝去亲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能力确实具有难以想象的诱惑。

我们的货主,这位龟岛岛主当然也不能免俗,他也有着一位病重的妻子。

在我们这艘货船的运送任务失败后,他又用自己几乎是全部的积蓄作为献金,从雄鹰那里又弄到一批,并成功在妻子死亡濒临前完成了种植。

没有了资金的运转,龟岛的贸易迅速衰落,自然而然也没有资格签订灯柱契约。

龟岛也和文登港一样变成了一片荒芜之地,岛民们相继离开,只有岛主和它的妻子继续生活在那座破败的城堡里。”

“后来呢。”

“后来....”

灰狼的面容归于黑暗,“你相信童话吗?你该想到的,厨师小姐。”

雨中忧郁的小白
作家的话
今天休息,码了一天写了7000字,结果过不了审。
改了又改,删了很多具体描述才发出前半段,希望明早后半段能过吧。
只是具体描写了一些肉搏罢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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