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船的葬礼
“伴随癫狂的猛兽每前进一步,深深嵌在它脑袋里的龙骨便会随之从船身抽离一寸,这引起了一系列可怕的连锁反应。
甲板从后至前正在不断崩断塌陷,船尾的小桅杆失去固定向右倾倒,砸扁了锅炉室与烟囱连接的管道,雾白色的滚烫蒸汽尖叫着从缺口喷涌。
而就在以此,一颗被肆虐的冷风吹得找不到北的星火恰好路过。
于是.....嘭!
锅炉炸了。
连带着其上承载的烟囱蹦飞成数不清的燃烧碎片。
我的运气很好,嘿嘿,我差点就得用嘴喘气了。”
灰狼指了指那道横贯鼻梁的伤疤,笑着继续。
“锅炉的爆炸使得这艘货船失去了能源的供应,不过货船还是凭借惯性破开冰面继续前进,可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了。
对此,绳梯上的船员们抱紧手中的绳结不知所措,有个家伙脑袋里刚起了跳船的念头,却看见货船的后方,两道背鳍正飞速分割着水线。
另外两只猪头鲨追了上来。
而我呢。
刚才的冲击把我整个人掀飞出去,要不是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栏杆,差不多也得在冰面开上一朵红花。
我冲着同样被冲击掀翻结结实实撞在船板上的船工大喊,想让他过来帮我一把。
可无论我怎么呼唤,那家伙依旧用那颗不剩几根头发的秃脑袋背对着我,无动于衷。
老实说,我自认为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这家伙是和我在酒馆喝酒的时候被一起招募的。
断粮后,我还给过他省下来的半块面包,甚至在某个家伙半夜拿着刀走向他的吊床时,救过他的一条小命。
因为他确实有个大体格,也是个能吃得主,别人可能觉得他还能活这么久,一定藏了食物。
妈的,就在我准备说出我自认为最狠毒脏话的时候,甲板上缓慢流淌的粘稠液体告诉了我,船工见死不救的答案。
我也说过我的运气不错,与船工比起来肯定是这样的。
一枚源自泄压阀的黄铜碎片径直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固定于一个歪斜扭曲的滑稽姿势。
是的,他死了。
这一系列的事件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我的神经就好像个跳绳一样被甩来甩去。
这让我当时还不爱读书的脑子一片空白,思维近乎停滞。
而x先生显然不会因为我们的停摆而放下手中的活计。
它已将整个庞大的躯体都拖拽爬上了甲板,贯穿后脑限制行动的龙骨也在利齿丛林的咬合下,只剩少得可怜的木质纤维尚未完全断开。
如果你看得够仔细,你会发现龙骨之上会有一些细小的孔洞,随着木质被切成碎块,蠕动的蛀虫掉进了出来。
蛀虫们深藏在龙骨中多年,随着货船经历了数不清的奇异旅行,直至今日,好梦惊醒。
它们在血红的组织间爬行,翻越利齿组成的嶙峋高山,唔,这里也有一些孔洞?
同类?
这里也有同类?
你们也喜欢吃木头对吗?
触碰,触足相交,同类张开了嘴巴,它们用行动回答了外来客。
它们更喜欢鲜血。
嘶~
龙骨的纤维彻底断开,x先生从牢笼中挣脱,船身继续向前倾斜。
从脸上滴落的滑腻鲜血浸润了金属与我手掌间的缝隙,无法抓握可我的思维依旧在发散,幻想着蛀虫与蛀虫的故事。
而就在已做好了冰面开花的准备,干瘦的肩膀抵住了我失空的右脚,让我可以重新抓住栏杆。
是舵手。
而就在此时,甲板之上如雷霆般的男声震碎了脑海关乎虚妄的空壳。
xx,带上风动车!
船长依旧背对着奔袭的猪头鲨,他孱弱的身形在风中摇摆,双腿在寒冷中打颤,可那双深陷在干枯眼窝中的眼睛却明亮得像一团燃烧的流星。
猩红阴影降临,猪头鲨下颚延展至极限,利齿向着中间的瘦削人类闭合。
船长将黑油从头顶浇下,左手的火铳已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脸颊通红,脖颈青筋暴跳,他下达最后的命令。
弃船!
利齿闭合,扳机扣动,炽烈的火光从森白的缝隙中乍现,爆炸!
空间震荡,紧抱小车的我被再度掀飞,好在这回绳梯上的其余家伙一起抓住了我。
当然是因为我抱着救命物件的缘故。
迸溅的黑油肆意蔓延,货船感受火焰的洗礼,而位于船头绳梯上我们却沉默地沐浴着夹杂着脏器与碎肉的血雨。
船长以自己与猪头鲨为祭品,为这艘跟随他多年的货船献上隆重的葬礼。
咚~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积蓄的势能消散,燃火船身在摇晃中停滞。
这艘产自于费马红胡子造船厂,沿着黄金海线航行多年的货船,于此刻结束了它的漫长奔波的旅途。
而在船尾,剩下的两只猪头鲨一边欢快地吞噬着x先生的鲸落,一边直奔船头。
绳梯之上,一双双血红的眼珠都汇聚在我身上,不再犹豫,我紧咬出血的牙齿,用尽全力甩出来抢救出的三辆风力车。
可由于实在是没了气力,脱力的手臂只将两辆小车丢上了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小车的启动。
可就在此时,哈哈,风他妈的停了。
不一下,脚下的水流开始翻腾,背鳍破出水面,紧接着便浮出两颗硕大的猪脑袋。
它们修长的鼻子来回嗅探,试图得到空气中关于味道的泄密。
可是明晰堵在鼻孔里源于女神木雕的灰烬,拒绝了泄密者的出现。
鼻头耸动,体型稍大背鳍上有三角形缺口的猪头鲨已经快把鼻子堵怼到,位于绳梯最下方的缆帆员的脸。
湿热的恶臭铺面而来,缆帆员脸色煞白,身体抖得像酒馆里输的只剩下一条裤衩的赌徒手里的骰子。
即将触碰,缺三角已经张开了嘴,如游蛇般的舌头从利齿间隙伸出在缆帆员的身上留下一条滑腻的痕迹。
似是没能发现什么,它悻悻地打了个响鼻,就要转头,却突然嗅到一股连女神都阻挡不了的泄密客。
缆帆员吓尿了。
另一只体型小巧的好似一条瘦弱豺狼的猪头鲨率先反应了过来,尾巴拍水,扭动身体,冲出水面。
见此所以人都本能地向上攀爬,想要和这尿裤子的家伙保持距离,可再难抑制恐惧的缆帆员双手狂乱挥舞着,一把抓住了临近船医的脚踝。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或是上路的好伙伴,怎么也不愿松手。
此时越至半空的猪头鲨已显露了獠牙。
船医的牙齿咯吱作响,眼中闪烁狠辣与果决的光芒,他把到此为止都牢牢攥在手心的夹竹桃药剂狠狠扎向缆帆员的手腕。
趁缆帆员因剧痛而松开,船医腾空的左脚冲着太阳穴全力踢下。
惨叫划破人群的缄默,缆帆员扑通一声落入水中,血泡涌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切割声与骨头在利齿咀嚼中的咯吱作响,钻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海水在涌现几颗血色的泡沫后,便平静如初。
嗜血野兽重新探出了脑袋。
火焰已经蔓延至船头,前路堵死,无法继续攀爬。
那只唇齿间还叼着缆帆员半截胳膊的缺三角冲着绳梯再度伸出舌头。
就在所有人都得排队成为这两只畜牲,绳梯牌售卖机里的零食之际。
在得到了一名船员的奖励后,法则的残忍玩笑终于结束。
凌风再至。
升空伞即刻鼓起上升,轮毂转动,小车各自朝着风流的方向于冰原疾驰。
缺三角与豺狼并未受到丝毫伤害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猎物逃跑的信号。
它们纷纷扭转身体,钻入水中,开启各自关乎死亡的追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