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下的潜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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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饥饿

“第四十七天。

随着最后一个家伙将舔干净的盘子丢回餐桌,船厨低着头以怯懦的声音宣布,船上的存粮已不足三天。

船尾仍未放弃的猪头鲨的数量却还有九头之众,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那只同类相食的始作俑者了,它依旧活得不错。

而且经过这些天的进食与加餐,那家伙的体形不减反增,已经成为鲨鱼群里体型最大的家伙。

当然,也并非没猪觊觎那日渐肥厚的肚腩,可在那些经验尚浅的家伙们发动攻击的前一刻,这位饱尝同伴血肉的老手,便率先咬穿敢于挑战者的脊椎。

老手的额头上有一道年头已久的x疤痕,我们就称呼它为x先生吧,毕竟在接下来的故事中它可是个重要角色。

餐厅内静得可怕,除却呼吸和烟草燃烧的窸窸窣窣便再无其他响动。

船员们左右环视,交换着眼神,都未从对方那爬满血丝的憔悴眼睛里读出一丝一毫能称得上希望的东西。

最后目光停滞,聚焦,一半落在位于首座的船长身上,一半则向着隐藏在角落阴影中的船厨投去怎么也称不上善意的尖锐锋芒。

暗流涌动,人群开始出现难以遏制的骚乱,有几个家伙已经把他们那瘦得尾骨突出的屁股从硌人的木头椅上拿开,向着船厨的方向聚拢。

在老好人舵手的几番劝阻无果后,脸色铁青的船长掏出了怀里的火铳,对着头顶的天花板连开数枪后才勉强控制了局面。

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再加上阅历丰富的舵手的宝贵意见,船长最终决定,在这该死的鬼天气将海水彻底冻结前,货船调转方向,前往在地图上显示已经处于废弃状态的文登港。

舵手说那里住着一位他曾经颇有名头的老朋友。”

灰狼揉了揉因久坐变得僵硬的脖子,在确认马修所处的战场仍还处在过度戏份时,他聚拢了下烟蒂上的灰烬,对准代表船厨形象的小人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好了,接下该说说船厨的结局了。

那是在那场并不愉快的晚餐结束后的第三个小时,我轮班结束,拖着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遍布浮肿的腿回到水手间。

此时已差不多到了凌晨时段,可房间内却听不到任何鼾声的存在。

要知道在刚上船的时候,这里每天晚上吵得都像,冲满是吃多了天国糖鼓手的乐团,我都恨不得用臭袜子堵住耳朵。

没有了鼓乐演奏的原因也很简单,所有人都被难以忍受的饥饿牵绊着,无法真正进入梦的国度。

只能闭上眼晴,停止思考,尽量不消耗任何一丝气力与能量,等待着明天那顿午饭的到来。

是的,为了在抵达文登港前仍有哪怕一丁点面包可吃,现在每天只提供一顿午饭了。

在回到我靠窗的吊床前,我似乎看到了某些床位上没有了人的踪影,可被长时间挥舞破冰锥,变得异常麻木的大脑,已无力思考这一问题出现的缘由。

在看了一眼舷窗外的漆黑的海面后,我便再难支撑沉重的眼皮,在饥饿与疲惫的撕扯中,进入了浅层的睡眠。

在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某种嘈杂与重物落水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

幻觉.....一定是幻觉。

直至第二天午饭,在船长用他那鹰隼一般的眼睛环顾一圈后,我们得到了并不算意外的消息——船厨失足落水了。”

“失足落水?”

“哈哈,对,失足落水。”

灰狼用烟蒂在呆头鹅的身后画了一道悠长的抛物线,“而且不是在船头,也不是任何什么的其他位置,而是在船尾那精准狭小的平台。

显而易见,那几个离开吊床的家伙把可怜,算了,他也算不上可怜,他们把他当作礼物送给了猪头鲨。

据后来其中一位作案者的说法,船厨在落水后并未立刻收到鲨鱼群的攻击。

那群畜生把他围了起来,用它们那颗巨大的猪鼻子在船厨的身上嗅来嗅去。

还有个调皮鬼扯着船厨的衣服往下拽,在其溺死前,又把他顶了上来。

其中有个突然心软的作案者想用枪提前结束船厨的痛苦,但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一是怕惊扰了船上的其他人,而是希望这群该死的畜生彻底尽兴。

它们确实尽兴了,在饱尝完船厨的恐惧之后,鲨群让开一条通路,“x先生”,我们的重要角色登场了。

它先是用鼻子拱了拱船厨那颗惨白的脑袋,对着剩下的那条胳膊,张嘴,扯下,随后就是颇为残忍的进食画面了。

而且当晚,也只有一只猪头鲨被当作了口粮,它们也和我们一样在更为苛刻地节约粮食。

不不过你要问被献祭的船厨,消解了猪头鲨脑海中的杀戮欲了没有,抱歉,一点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了。

是的,它们想要的是所有人。

而且就如蜂蜜之于猪头鲨,船厨的死也彻底释放了人们心底囚禁的野兽。

最开始是夜深时分翻找他人的箱子,再是去撬存粮保险柜的锁,对,必须放在保险柜里。

再到后来直接在餐厅为了争夺一点点面包屑而大打出手。

事态愈演愈烈,伦理道德已无法约束因饥饿而罚款的“人”。

直到又是一位有着存粮习惯的老船员因一块发霉的面包而在深夜被抹了脖子的恶性事件发生。

船长下令绞死了那名凶手,并把他的尸体一直悬挂在主桅杆上随着海风飘荡。

这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不得不把手脚重新缩回到阴影中去。

不过那新制成的风帆每过一天晚上就会飘荡的更加厉害,哈,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第五十六天,口粮彻底断绝,值夜结束,除冰工作也在海面的进一步冻结中宣布失败。

货船的行进全然依靠已快融化成废铁的蒸汽机,加之千疮百孔的船头破冰锥。

饿死,沉船溺亡,还是进入猪头鲨的利齿森林探寻一番。

三种截然不同的死亡路在向绝望的船员们招手,它们的共同点皆是缓慢而痛苦。

于是,第一位自杀者出现了。

那家伙把匕首架在两本书之间,滚下吊床,在重力的帮助下完成了自我的解脱。

你要问为什么他不直接用匕首抹掉自己的脖子。

因为对死亡还带有无法完全消弭的恐惧,而是他确实是没有力气了。

就这样,自杀者越来越多,他们的尸体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葬”。

船长想要用火铳制止他们的自我了断,刚开始还算有效,可再到后来那些眼睛里已看不出一丝光彩家伙们。

他们会接用脑袋抵住漆黑的枪口,并把热气腾腾的饱腹之物递到船长眼前。

船长放弃了,他把自己锁死在船长室里于黑暗中缄默。

对了,你要问我怎么样,我会说些让你感到意外的话——我过得还算不错。

这当然是因为我是个烟鬼,而我们这次任务所运送的东西里便有一些质量上佳的雪茄,呼.....”

灰狼说着便吐出一圈迷离的雾气,混杂焦糖与坚果的气息将现实与记忆的距离无限缩近,直至重叠。

“可第六十天的时候,最后一只雪茄被我抽完了,我也没了活下去的兴趣,可是他们连根上吊的麻绳都没给我留,我的刀也早就不知道被哪个家伙拿去用了。

所以在一番考量后,我决定爬到瞭望台,把脑袋对准船头女神雕像手中的铁剑,准备让它捅死自己。

这样的死法,我是有着一番深切考量的。

第一是这么多天了,我实在见证了太多,麻木了,其他的死法都太过普通,显得有些无聊,毕竟只能死一次啊,你说是不是。

第二,当然是我不想让其他船员安葬我了,挂在雕像上挺好。

那天是个大风天,风冷得像刀子,可是为了爬得利索点,我外套都没穿,光着膀子,赤着脚,路过那具只剩下骨头架的风帆,几乎是拼了命才爬上了瞭望台。

当我爬上去的那一刻,我能明显感觉地到脚下那还没死的几位脸上闪烁的失望情绪。

我在狂风中张开手臂,最后一次用身体感受生命存在的形状,接着我看了眼船尾,那隔着也就两米距离的鲨鱼群,不,已经不算的,它们也只剩下了三只可爱的畜牲。

当然,x先生依旧活着。

在这,我就得说一件颇为诡异的事情了,猪头鲨是没有眼睛的,这是事实,可是我分明从x先生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看到一对闪烁着恶毒光芒的眼睛。

是错觉吗,不对啊,哈,真她妈奇怪。

可我确实没力气思考这些,我还得省着力气往女神的剑尖上跳呢。

深呼吸,稳住心神,最后舔了舔因败血病而溃烂的口腔散发的血腥气,我确定我已经准备好了,双脚伸直至边沿,屈膝,起....嘿嘿。”

故事到了关键时刻,灰狼突然中断,冲着少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猜我跳没跳。”

“.....”

少女十分无语地送给灰狼一个白眼,“大叔,你现在是鬼吗?”

“哈哈,还真不一定奥。

好了,好了,就在我即将提前结束我这光辉一生的时候,一阵狂风迎面吹来,直接让我撞在了桅杆上,差点没给我背过气去。

可等我准备继续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东西却让我愣在了原地,风吹散了海上浓密的云雾,露出了它背后的所隐之物。

文登港,到了。”

雨中忧郁的小白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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