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火焰,火焰,火焰。
血雨。
是身体自失去脑袋的脖颈,发出的最后叹息。
一条猩红分叉的舌头穿过过锋牙利齿,在空中品尝这滚烫甘甜的美酒。
眼中红光更盛。
被嗜血欲望彻底吞噬的怪物,将它那由强劲韧带连接的嘴张至极限,带有弧度的后弯利齿甚至能将不幸经过的雨滴,一为二。
怪物的双手死死抓住无头尸体的肩膀,红眼闪烁,锁定那最为鲜美的部位,一口咬下。
利齿刺破皮肤,贯穿血肉,咬碎骨头。
肌肉组织在这台恐怖绞肉机的切割下失去了它们本来的模样,变成一摊软烂绵密的肉糜。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水蛭从开始做升迁梦再到他变成一顿颇具原始风味的宵夜,这一切皆发生在瞬息之间。
其余队员们心头萦绕的喜悦尚未消散,上扬的嘴角与错愕惊恐充斥的眼睛,共同构成一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怪异表情。
直到那头怪物已不满足于血肉,开始觊觎腹腔中的脏器时,才有人反应了过来。
“换....换装,快!”
“...对...对!”
螺栓拧动的声音接连响起,管道接合,铁罐重装。
配合最为默契的1组,即将完成安装,他们用时仅为15秒钟,离螺栓拧紧只差最后一圈。
可.....
抬头。
残缺的心脏,被咬了一口的因为抽烟变得黑红的肺脏,还有粉红色仍在蠕动,节节断裂的肠子。
它们皆脱离人体的束缚,在天空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历险。
降落,与一张张惊惧交加的脸亲密接触。
咔擦。
螺栓拧紧,换装完毕。
可惜晚了。
怪物利爪横扫。
1组的河狸瞬间被拦腰斩断。
尾巴飞袭。
搭档被缠住了脖子,发力,颈骨应声扭断。
火焰喷射器发射前枪口空气倒流的窸窣,雨滴在高温炙烤下发出的尖叫。
耳翼跳动,怪物捕捉到风中传导的哪怕最轻微的响动。
屈伸,弓背,左腿蹬地,向右翻滚,在炽红火柱到来,怪物与其擦身而过,火焰点燃了他残破的黑袍,随即将满天脏器,连同其内的河狸和他助手的尸体一并焚毁。
焦土在扩散,蚕食着菖蒲绿植们少得可怜的生存空间。
铁罐见底,火焰止息,伴着急促喘息的换装声重新响起。
可这次,该怪物了。
怪物落地,右腿指尖嵌进沙石,几乎没有停顿,他弹射而出,冲向声音所在。
哈,2组喷火手是个身体滚圆的家伙,即便是具有修身效果的黑色作战服也难掩他那肥大的肚子。
而且他的身上还有股不太好闻的海腥味。
嗯,如果换成怪物的角度,这也算是自带调味,也不知在那厚重晃动的脂肪下,是怎样肥美的脏器。
飞扑,阴影降临,锋利的爪子瞬间贯穿脂肪,将胖家伙按倒在地。
侧目,怪物的尾巴化作暗绿色的闪电,径直刺入企图逃跑的助手的后心。
贯穿,抽离,生命休止。
就在怪物选择无视脚下胖家伙的泪水和求饶声,咧嘴,再度展示一嘴的染血尖牙的时候。
风儿发出警报。
又是火焰喷射前的叹息。
只不过,这次并不只有一处。
怪物猩红眼珠里闪烁着原始的凶光。
叹息一前一后,它被夹击了。
不过好在,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完全同步。
怪物的利爪深入血肉,嵌进骨头,将胖子迅速提起,他随即屈膝半蹲,扭腰,肩膀肌肉高高隆起。
全力投掷。
像一颗炮弹,胖男人携着呼啸的狂风,冲向先行袭来的火柱,与其正面相撞。
惨叫响起。
极高的温度使本就脆弱的眼球瞬间爆裂,烈火点燃头发,灼烧皮肤,一层层穿过血肉的阻隔,将骨头化作一断断无用的酥碳。
胖男人完成了他的任务。
怪物强行赋予他的任务。
他成功减缓了火焰的速度。
怪物侧身轻易躲开,于此同时,身后,第二道火柱来袭。
它四肢着地,尾巴高高抬起保持平衡,以极快的速度在焦土上奔逃。
可由于二者的距离实在太过靠近,3组的土拨鼠可以随时根据怪物的移动,调整火焰的方向。
怪物脊背发烫,硬质在高温的作用下发生着龟裂,其下保护着血肉,也染上一抹焦黑。
嗖!
它后足蹬地,钻入菖蒲,可火焰却没有放过它的意思。
怪物身后菖蒲迅速化作一桩桩燃烧的火树,菖蒲茎干内的水分迅速蒸发,发出爆裂之音。
这声音连成一片,为这雨夜火海献上嘶哑狰狞的挽歌。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即便是戴着厚重的防火手套,土拨鼠仍能感觉的到,火焰喷射器枪身散发的极高温度。
手套表面胶质开始融化,与手柄不分彼此的粘黏在一起。
A2—T型火焰喷射器,在A2型火焰喷射器的基础上,加长枪管,加固枪体,并且有着更为充足的储油量。
这让它的火焰可以烧毁一切敢于阻挡它去路的蠢货。
当然,问题也显而易见,它实在过于笨重了点,即便是装上轮毂也无法快速移动,而且因为油箱巨大,也不能进行二次更换。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枪身上的油罐计量表疯狂跳动,指针濒临红色区域,即将见底。
“可恶,就差一点,该死的东西!”
温度持续上升,手套彻底融化,炽热通红的枪柄与掌心肌肤直接接触,那是难以忍受的钻心疼痛。
难闻的焦糊气息,顺着风倒灌进土拨鼠的鼻孔。
可他仍旧在咬牙坚持着,火焰喷射器沉重枪身下的轮毂已经深陷进黑红色土壤,车轮在焦土上划出一道又一道难看的弧形轨迹。
怪物在逃窜,火柱在追逐。
土拨鼠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闪烁焰火中的那道黑影。
终于,一瞬,火柱与那该死的影子产生接触,交点,最终重.....
黑影消失了。
不对,它又再次出现。
另一个方向。
不对,不对。
一个,两个,三.....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车轮轨迹交错成复杂华丽的图案,不知何时,火柱已将四周的一切尽皆点燃,他亦陷入火焰的牢笼。
火焰翻腾,热浪卷曲,雨滴还未坠地便再次蒸腾。
在这瓢泼的雨夜居然有了一片干燥的沙洲。
指针无力停滞在仪表盘的末端,枪口火焰逐渐羸弱,直至消散,只余软化的枪管流下赤红的铁水。
“呼...”
“呼....”
土拨鼠摘下头盔,高温又密闭的环境,让他几次都差点晕厥过去。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烈焰中少得可怜的空气,解开报废的火焰喷射器,脱掉粘黏皮肉的手套,他的双腿因长时间的站立变得酸软。
扑通。
跪倒在地。
他用裸露血肉的掌心支撑着身体,再次环顾火焰围墙,刺目光线与雨滴的反复折射使得火焰中的影子进一步分裂,重影,直至将他环绕。
土拨鼠感觉到,就在某个地方,野兽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害死。”
他忍受着神经传导的剧烈痛楚,身体摇晃,勉强支撑起身,随后从肩带上取出一把火铳。
这是把老古董,更多时候是在土拨鼠参加战斗时,作为幸运符而存在的。
可现在,它成了自己最后的倚仗了。
“你在哪啊,恶心的怪物。”
他填充子弹,对准某个飘忽的黑影,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过火幕,击中黑影,射入虚无。
再次填充子弹,再次选择,扣动扳机。
虚无....
“在哪,在哪,滚出来,给我他妈地滚出来!”
填充,扣动,虚无。
“出来!出来!出来!”
三组先生声嘶力竭地大喊,干咳的喉头已再难飞溅口沫。
很快,他的手里便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黄橙橙,雕刻有藤蔓花纹。
子弹在火光的映衬下,像一颗幼时歌谣中的灿烈的太阳。
土拨鼠挪动脚步,他的眼中到处都是跳动的缄默的黑影。
最后一颗子弹填充完毕。
他握住持枪的颤抖手腕,做出最后的选择。
这个?
不对。
是那个?
不对,不对。
是身后那个。
不对,x!
就是我面前这个。
可恶,可恶。
突然,土拨鼠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想明白了,他明白了症结的所在。
他能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他绝不会输。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笑了
举枪,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子弹命中太阳穴,贯穿,飞出,鲜血在火焰中晶莹。
土拨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