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脆弱的男人 （二合一）
时间，距发现猪耳朵的尸体还有40分钟。
呼。
马修吐出一口畅快的烟雾，有些无聊地将烟蒂按死在身旁的岩壁。
他又点上一根，火机清脆的弦音在这岩石隧道内回荡。
马修位置的清晰暴露。
可是，他已不需要在乎了。
他躲避不时滴露的鲜血，跨过交相堆叠的残破血肉，头顶悬挂着的破碎煤气灯的线路噼啪作响，迸现花火，将暗哨蜷缩的尸体的脸照的惨败。
尸体的脖颈被某种尖锐的东西捅了个对穿，他的食指放在扳机上，到死都维持着持枪的姿态。
这都是第一位访客的功劳。
马修跨过最后一具挣扎向前的尸体，那家伙被匕首钉死在了，他的手还保持着向前的动作，差一点就能穿过明暗的界限。
可惜没有。
马修踏上柔嫩的草地，他呼吸着湿润泥土散发的芬芳，灰蓝眼睛望向下方美丽的银湖和旁边那座有着阴郁气质的城堡。
有些遗憾的是，戈多这次为他准备的地图并不算精确，对于那栋建筑的结构也只有一个大致的标注。
可以原谅，毕竟帕卡家也不是真吃海草的。
他继续前进，随后钻入银湖外围茂密的菖蒲丛。
“我还以为今天的主角会是我。”
马修蹲下身子，指尖感受到守卫尸体的脖颈还有一点的余温，他实在难忍吐槽的欲望。
他原想着通过循循善诱的方式，让某位不那么忠诚的守卫告诉他猪耳朵的所在，可现在.....
喂，至少给我留一个啊。
他总不可能直接走正门，挨个敲门询问。
“你好，德尼·帕卡先生在这个房间吗？”
对方则会一脸热情地回答自己。
“在，在，请进，他就在这，你可以动手了。”
“好，好，十分感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马修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古怪想法丢出脑袋，自己怎么越来越像波波维奇那家伙了。
“你会在哪呢，猪耳朵。”
看着建筑内温黄的火光，马修喃喃自语。
微风拂面，一种诱人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
此时已是午夜，是哪个家伙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哈。
聪明的马修有了办法。
——
“再来一份烤鸡，两份牛排，三份芦笋火腿卷，一锅红酒牛肉，一盆蔬菜沙拉......
一桶姜汁啤酒。
最后甜点要海草布丁。”
头发花白的老仆终于念完快拖到地上的菜单，他忧心忡忡地看向正在准备食材的厨师长，他有些犹豫。
“厨师长先生....”
“嗯？”
厨师长没有抬头，他太忙了。
也不知怎么的，晚饭后，好几个家伙都没回来。
此时厨房的人手严重不足，他只得亲自上阵，不过好在，他对那位的习惯还是了解的，很多菜品都已提前做准备，马上可以出炉。
“大少爷叫玛莎去送餐。”
“.....”
厨师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他皱起眉头，牙齿因用力碰到一起，他余光瞥向一旁正往冒着腾腾热气炖锅里添加佐料的忙碌少女。
“你确定没有搞错？”
“....我确认过了，少爷点名要让她送餐。”
仆人露出无奈的神情，他把手中的菜单递给厨师长，上面有一行用羽毛笔留下的歪扭难看的字，并画圈标注出终点。
玛莎。
“玛莎不是仆人，她在厨房工作。”
厨师长盯着仆人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知道，可大少爷已经......”
“咚。”
厨师一拳砸中案板，惊起已经熟透了的滚圆果实掉落，炸成一滩猩红。
“你忘记昨天的那个女孩了吗。
你忘了，我可没忘！
她上了吊，那群该死的守卫还把她.....“
“别说了。”
仆人害怕地左右回看，生怕这话，被某个急切取悦主人的可怜虫听见。
“他们把她....
那群畜生把她喂狗了。”
厨师长死死按住仆人的肩膀。
“所以你让我把她也送出去吗？
送给那头猪。”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们能怎么办呢。”
“我不干了。”
“什么？”
“我他妈不干了。”
炖锅内的浓汤咕嘟个不停，这让厨师长的声音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摘下帽子塞给仆人。
“我这就带着玛莎离开。”
“你不要命了！”
仆人一把抓住厨师长的胳膊，竭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他们会杀了你的。”
“那我希望他们痛快点。”
“亚伯！”
仆人撕开为生存伪装的怯懦面，他扯开领子白斑。
“我是没救了，能躲在这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可你不一样，想想你的妻子，她只是轻症，等攒够了钱，你就能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好想想吧在！我的朋友。”
“.....我....”
愤怒，勇气在想到妻子憔悴的脸的那一刻，消失。
厨师长像泄了气的皮球，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仆人拍了拍帽子上的褶皱叠好，交还给厨师长。
“我会看着她的，我保证。”
厨师长愣在原地，看着他在这栋阴森建筑里唯一的朋友，重新恢复谦卑温驯，离开。
“厨师长先生，汤好了，你快尝尝是这个味道吗？”
身后传来玛莎的声音。
厨师长回头，发现她正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
因为人手不够，厨师长今天终于答应玛莎，让她独立完成红酒牛肉的制作。
“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少女察觉到厨师长的异样。
“....没事。”
厨师长挤出勉强的笑容，他拿起汤匙，尝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先生。”
玛莎拨弄着手指，心情忐忑。
“我的迷迭香加多了。”
“没...没有，你做的很好，玛莎。”
蒸汽朦胧，少女看不清厨师长的表情。
叮。。
烤箱定时结束，二厨的声音汇报。
“先生，烤鸡好了。”
“......”
厨师长低着头，他并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睛。
“玛莎，去给大少爷送餐吧。”
“我吗？
是，先生。”
“送完就赶紧回来。
做事规矩点，不要惹大少爷生气，听懂了吗？”
“知道啦，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
金黄酥脆的烤鸡被放进银质餐盘，点缀以西芹和小西红柿，盖上盖，放入餐车。
“先生，帮我看着汤。”
少女离去。
“我去冷库取点东西。”
一会，厨师长同样离开。
厨房天花板处的排风扇嗡嗡作响，一双灰蓝眼睛透过风扇间隙看向室内，它在黑暗中闪烁。
——
厨师长看着窗外愈加猛烈的风雨，他阴沉着脸，按下冷库的开关，随之齿轮转动，加厚的卷帘门缓缓抬升。
冷气扑面，寒冷立刻钻进厨师长衣服的缝隙，在皮肤流窜。
冷库内的墙壁已凝结着厚厚一层冰霜，四排延伸至视野边际的肉排被铁钩穿过，齐整悬挂在吊顶，随着涌入的风，微微摆动，这呈现一种颇为诡异的画面。
厨师长穿过层层肉排，到冷库尽头，那里有他藏的一瓶海草酒。
他擦掉酒瓶上的霜，用牙将木塞咬了下来，他立刻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顾不得琥珀色的酒体弄脏他的工作服。
辛辣的液体滑进喉咙，灌入腹腔，厨师长的胃好似燃着一团火焰，他脸颊变得红晕。
接着。
他哭了。
放声大哭。
“对不起。
玛莎，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泪水，鼻涕一并涌现，男人再难压抑自己的情绪，他的哭声越来越响，直至声嘶力竭。
好在，这纯白的的寒冷世界，只有食物的存在，应该无人知晓他的失态。
当然，从上帝视角，在这栋建筑的某个隐秘角落，此时，一个老东西也在正在尽情宣泄。
厨师长揪住他稀疏的头发，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怯懦。
他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随后他将其高高举起，就要摔得粉碎。
“喂，别丢啊。”
“.....”
陌生人声突兀响起。
厨师长的手停在半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下环顾，只有肉排在舞蹈。
幻觉吗？
“x!”
他心中郁结更盛，他咬牙切齿，把酒瓶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你听不见是吧。”
墙上，透风口的方形护板咣当落地。
一道黑影从中窜出，它就地一滚，稳稳接住了酒瓶。
咕咚，咕咚。
甜蜜之物，在口腔炸开。
马修将空酒瓶随手丢弃，他直勾勾地看着已经陷入呆滞的厨师长。
“好酒不能浪费，你说呢。”
厨师长终于反应过来，他握紧拳头，张开大嘴，恐惧的尖叫在喉咙凝聚。
在那之前，马修及时捂住了厨师长的嘴巴。
可那家伙却还是像一条看到鸟的毛毛虫，疯狂扭动在捕食者看来可爱异常的触足。
直到，马修把那把捡来的左轮抵在厨师长的太阳穴。
毛毛虫瞬间变得乖巧。
“我就说两句。
刚才的在厨房的事，我都看到了。
我能救她，玛莎。”
马修语气不再调侃。
老实说，如果认真起来，马修看上去绝对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可靠】的人。
“能听懂就眨眨眼。”
沉默。
好半天，厨师长笨拙地眨了眨眼睛，于是马修松开了手。
“你....你是谁？”
厨师长声音颤抖。
马修挠了挠头，显得十分无奈，这种经典开场，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结果都是他用折刀作出回应。
可这回的家伙.....
他还不算太坏。
“我是.....”
灵光乍现。
马修脑海浮现毛茸茸的身影。
“我叫波波维奇，银湖岛赫赫有名的游侠，专门替人打抱不平。”
“.....没听说过”
厨师长一脸的老实。
“这不重要，这都不重要。”
马修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反正你知道我能救玛莎就好了。
不得不说，她做得汤味道是真不错。
虽然我只闻了闻味。”
“你要怎么做，波....波维奇先生，大人，游侠？”
“很简单，找到他。”
马修手中的左轮绕着食指旋转，停滞，枪口向前。
“杀了他。
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真的能救玛莎？
你要和帕卡家族作对
....他们....”
“好了，好了，我就最后问一句
你愿不愿意从那个死肥猪手里，救出你那可爱的帮厨。”
沉默。
“我要怎么做。”
听到男人的回答，马修露出笑容。
“给我找套衣服，和我一起去送餐，厨师长先生。”
.....
“就没有再小一号的？”
马修看着长出一节的袖子，还有快拖到地上的裤腿。
“抱歉，厨房的衣服都比较宽松。”
“懂了，偷吃是吧？”
“不，那是为菜品把关。”
“.....你说得对，走吧。”
按下红色按钮，冷库关闭，厨师长和他的新帮厨穿过长廊，回到厨房。
厨房内火热依旧，所有人都在为猪耳朵那过于丰盛的宵夜忙碌。
“厨师长，除了牛排，其他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您看是不是现在送去。”
二厨擦着额头上的汗，他丝毫没注意混进厨房的马修，那家伙已经走到锅旁，悄悄品尝美味的炖汤。
“嗯，我亲自送吧。”
“好。”
一辆加长加宽的推车，载满令人垂涎的了食物和酒水，厨师长走在前面，马修则在后面卖力地推着车。
沿途睡眼惺忪的守卫，目光皆聚焦在餐车上的食物，对于卖苦力的马修则本能的选择了无视。
马修心中默念。
“猪耳朵，我来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