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伟大的职业
翌日
清晨
随着铰链的咬合，贴满各种广告标语的卷帘门缓慢抬升，弗洛伊德灯柱暗淡的光线飘进这间偏僻的维修工坊。
高大的男人从中走了出来，他注意到了那辆停放在门口的伤痕累累的老旧摩托。
车架变形，后视镜少了一块，前轮磨损严重，后轮更是能看见银白色的轮毂，最重要的是，挎斗不见了。
机械师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想起了这辆老家伙的主人，那个拥有灰蓝色眼睛的男人。
马修·拉斯特，对，是这个名字。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蓝眼男人从如山的报废品中拖出一枚巨大的炮弹，没心没肺地笑着，也不知怎么地，自己同意了他那疯狂的想法。
二人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露天条件下，完成了对炮弹火药部分的拆除工作，回到工坊，安装同样从报废车上拆来的轮胎，一个摩托挎斗就完成了。
看来他又经历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机械师手指划过摩托残缺的挡风玻璃，他瞥了眼工坊里的时钟。
还有时间。
机械师将摩托推入工坊，拉上卷帘门。
不多时，工坊内传来电焊与金属的敲击声。
——
“喂，记得回来给本大爷带好吃的。”
“知道啦，蠢狗，就知道吃。”
因为没了摩托的缘故，波波维奇果断拒绝与马修一同前往船舶行会。
不过即使它主动低下高贵的脑袋，愿意拖动它那沉重的身体走几步，马修这次也会大义凌然的拒绝它的请求。
因为，在捣毁帕卡家族三座精炼工坊，弄炸一艘载满假红石的三桅船，还有送他们的一众打手回归女神的怀抱后。
马修对自己能否像往常一样通过正门大摇大摆走进内城，还有在和检查亭的胖子寒暄时，不被城墙上守卫立刻射杀的几率，都不抱有充分的信心。
嗯，是这样的。
昨天过后，进入内城的检查会变得更加严格。
不过好在，聪明的马修对此早有了应对的办法，只不过执行过程应该会留下一些并不美好的记忆。
美好，光洁，一尘不染回。
这是内城给人的第一印象。
可即便内城的小姐绅士们再怎么恪守古老高雅的礼节，他们总要满足他们作为人类的基本需求——吃喝，睡眠，还有排泄。
即便内城的人口算不上稠密，但每天制造的垃圾和污秽也不容小觑。
可内城人绝不愿意这些东西散发的腐败恶臭，钻入他们本应细嗅花香的鼻孔，更不愿意在睡觉时与他们相伴。
所以，拉走这些可怖垃圾的运输车，一早一晚都会准时到达，以此解决内城人生活上的一大烦恼。
马修便打算搭乘这样一辆顺风车。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内城视为垃圾的东西，外城人的看法可能截然相反。
宝贝，这可都是宝贝啊！
这会是你从垃圾佬们的嘴里听到的最常见的话。
在外城，不管你是勤勤恳恳为生活而奔波的正经人，还是无所事事蜷缩阴暗小巷等死的摆烂人，甚至是饱尝雾病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可怜虫，垃圾佬都是一份十分甚至九分有趣的副业。
所以，在垃圾的海洋里，你能找到什么东西？
只咬了一口的从未见过的美味点心，沾染几乎无法用肉眼看见的油渍的昂贵外套，研究半天却怎么也看不明白到底是个啥玩意的机器设备，甚至是几枚意外丢失的银币。
即便一无所获，时间在一次次惊心动魄的翻找中，在指尖悄然流逝。
一天就这么没了。
可你会后悔吗？
当然不！
因为你又能把你那本就无意义的短暂生命浪费在哪呢，我亲爱的外城人。
呵，垃圾佬啊，伟大的职业。
马修·拉斯特先生并不是一位专职的垃圾佬，不过作为外城人，他对这份职业的兴趣也是十分强烈的。
在送货工作的闲暇到废品山消磨时光是个不错的选择。
要不你以为摩托挎斗是怎么来的。
说起来，波波维奇那家伙对废品山的也是抱有好感的，它倒不是钟情于上述所说的东西。
而是在那寻觅食物的野狗，其中的几位落难美人儿，都让它魂牵梦绕。
而刚才所说的废品山，它就坐落在外城的东南平原。
垃圾佬们早晚都会群聚在那里，穿着年代款式颇为割裂的衣服，抽着发潮过期的香烟，拿着瓶劣质的酒，互相闲聊，他们高兴时甚至会相拥舞蹈，热泪盈眶，好得就像一家人儿。
当然，这都是表象。
他们那只没有拿东西，揣兜或者背在身后的手才是重点。
那只藏在阴影里的手可能握着一把扳手，一根被野狗舔干净的骨头棒，或者是一块打磨得异常锋利的玻璃片。
一旦垃圾车出现在他们视线里，和谐不再，家庭破裂，他们会在垃圾倾倒的瞬间大打出手，争夺最有价值的寻宝区域。
其中有些滑头的家伙更是会和运输员搞好关系，提前了解这车垃圾的品质，或者让垃圾倾倒在自己的“老地方”。
作为聪明人，马修理所应当有一位运输员朋友。
一路无话。
外城东南
马修又一次欣赏到废品山那高耸入云的伟岸身形，他揉了揉鼻子，这里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新】。
他翻过废品山形同虚设的围栏，很快，眼前出现人头攒动的垃圾佬们，与平时分散各自聚集成小群体不同，今天他们全都围在一起，还不时发出兴奋的喊叫声。
马修看了眼手表，离垃圾车到站还有段时间，于是，他选了一处垃圾堆砌的高台，以便欣赏闹剧，打发无聊的时间。
他点燃一只香烟，灰蓝眼睛看向被人群包围的正在厮杀的两位垃圾佬。
果然，又是熟悉的节目。
争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