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2-11-24 00:05:12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上不仁,真拿百姓当狗。以我掌间三尺青锋,书一方太平天下,纳众生于山海。这天下,如你所愿。
品牌:中文在线
本书数字版权由中文在线提供,并由其授权上海阅文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制作发行
时值初秋,早晚的风已经有了几分清凉。
天还未大亮时,一袭黑衣少年纵马出城,疾行十余里,城北有片开满丁香花的小土坡,人们都叫它花儿山。
年初花儿山上添了座新坟,来往的人便少了很多,偶有慕名的客人前来,远远看到坐在坟前的黑衣身影,也都知趣的退下山去,不敢叨扰。
今天叶斐又来了。
他左手提着个双层的小食盒,右手抱着个酒坛子,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流露着似水的温柔,身上有股子书生气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靠近马背上那柄佩剑,就能感受到极浓的杀伐气。
席地坐在坟前,抬手添了把黄土,他打开小食盒的盖子,摆好尚还有些余温的糕点,抚摸着石制的墓碑,嘴角浮起一抹春风和煦的笑容:“婉儿我来看你了。”
“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豆沙糕,你呀从小就爱吃甜食,哪怕整日喊着牙疼也不忘偷吃。”
“婉儿,我昨天又出去喝酒了。”
他把酒坛子放在坟前,原来里面没有酒,只是个空坛子。
婉儿不喜酒味,尤其不喜他与那些纨绔子弟厮混,出去喝酒被逮到了,少不了被揪着耳朵说教一番,其实她也不真用力,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她常说,她要嫁的男人应该是为国为民的大将军大英雄,最起码也得是个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其实她呀,早就把他当成了未来的丈夫。
后来叶斐也如愿当上了将军,可她终究没能等到叶斐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她的那一天。
说着说着,叶斐忽然泛起泪花,忍不住掩面痛哭,“我不想喝酒,可我忍不住啊……”
“婉儿,我想你了。”
山上的新坟,是他亡妻的衣冠冢。
婉儿全名谢婉,出身湘地谢氏一族,也是书香门第。
叶家虽是寻常百姓,但叶斐父亲与谢家主却是故交,再加上两家夫人又一同有了身孕,便想着好上加好,谁成想生出来两个公子哥,后两年谢家又添了婉儿,就给两人定了娃娃亲。
叶斐比谢婉大两岁,从小一起长大。
直到后来谢家主调去长安任国子监祭酒,两家这才分开,那时候婉儿还小,不大能记得清楚,倒是叶斐经常托人将一些湘地的小玩意带去长安,连他阿娘都笑他,整日惦记着他的小娘子,若他小娘子貌若无盐可怎么好。
其实叶斐去长安看过婉儿,他曾偷偷爬了谢家的院墙,那日是冬雪时节,婉儿披着件大红色的披风,亭亭玉立的她站在雪里朝墙上看去,看痴了的他险些从墙头上摔下来。
在婉儿父亲的举荐下,叶斐入伍从戎,拜入虎贲营主将李青麾下,因平定大凉兵祸有功,被陛下钦点为虎贲营副将,并赐下君臣双剑中的将臣剑。李青将军也答应他,等从大凉回去,就帮他去祭酒府提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等他回去长安就起了兵变,皇帝深夜驾崩,秦王李倓暗通大将军赵野逼宫夺位,将太子囚禁在了东宫。
几位支持太子的文臣怒斥秦王弑父囚兄、不忠不义,或许他们也不曾想到,这位自小便舞刀弄棒的秦王殿下会如此果断,宁肯背着骂名也要将几人治罪,抄家问斩。
等叶斐赶到长安时,婉儿一家的尸体已被人挂在城外多日,叶斐红着眼睛想去皇宫报仇,却被赶来的孙在山将军拦下打晕,并派人将他送回了湘地老家。
之后的半年来,叶斐像丢了魂一样,不是彻夜不归饮酒买醉,就是一个人坐在花儿山上自言自语。
直到前不久传来消息,皇帝下令在大庄严寺外建了一座镇妖塔,要将旧朝官员的尸骨挖出,永镇于塔下。
“总也得把你带回来不是。”
他在坟前坐了一整天,说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直到傍晚时分才站起身来,抚摸着墓碑轻声呢喃道,“落叶归根,你早就是我叶家的人了。”
“等我去长安……接你回来。”
外人觉得他疯疯癫癫,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婉儿的仇,他还记着呢。
……
下山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淡淡的饭香味让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屋里闪烁的灯火,脑海中浮现父亲苍老的背影与母亲慈祥的笑容,不由恍惚起来。
“小斐回来了?快进屋吧,吃饭了。”母亲正巧端着饭菜从侧屋走出,看到站在院里的儿子眼中立刻露出欢喜,唠叨着让他进屋吃饭。
饭桌上,叶斐说出了自己想去长安的想法。
正端着碗喝酒的父亲一愣,听着他把话说完,随后默默的站起身来,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完,转身走了出去。
“你去哪?先把饭吃了啊?”
叶母大声喊了两句,随后又苦口婆心的劝儿子,“小斐,你不是辞了官吗?又要去长安干什么?”
听着母亲的唠叨,叶斐一言不发,埋头吃着碗里的饭。
他知道父亲是不放心自己,也早就猜到父亲可能会不同意,但他的心意已决,谁也别想拦他。
“娘,我去收拾东西了。”叶斐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好在母亲没有多说什么,他低着头走进里屋,看着儿子的背影,妇人忍不住摇头叹息,小斐以前多么爱笑啊,英姿勃发、神采四溢,如今却意志消沉,成天饮酒买醉,当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至于老头子那里……妇人抬头看向屋外,端起丈夫的碗筷走了出去。
叶斐在床上打了个包袱,塞了几件厚衣服,又翻出来件叠的整齐的狐裘披风,大红色的披风上衬着一整块雪白雪白的狐裘,他轻抚着狐裘柔软的皮毛,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爱意,这件披风是那年离别时婉儿送他的礼物。
还有……他们的定亲信物。
将狐裘披风平铺在床上,里面包着一块鱼形玉佩,还有张四方四正的大红册子。
日月鱼佩,日在东,月在西,遥相望,不相忘。
他拿起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又拿起那张大红册子,这是他珍藏多年的聘书。
“婉儿……”翻开聘书,他突然鼻头一酸,眼圈泛红。
谢家谢婉,及笄之年,当三书六礼,嫁于叶家叶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