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1-11-04 17:23:23
本书是一部关注教育的作品,小说以年轻女代课教师叶小凡的遭遇为主线,引出一系列悲欢离合、发人深省的故事。叶小凡因婚姻触礁,南下深圳,成为代课教师,在做代课老师的日子里,叶小凡经历了种种冲击、震动。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的博弈,课改的艰难,人事的纷争,身份的焦虑,感情的迷惑等等,个人的命运与这个城市紧紧结合在一起。该书独劈蹊径,从女性的视角来抒写,带着温暖和善意。虽有揭露,也有讴歌。
上架时间:2012-12-01
出版社:安徽文艺出版社
上海阅文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已经获得合法授权,并进行制作发行
一
2005年,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是平凡的一年,除了神六升空,没有太多值得一抒的事发生。国泰民安,盛世繁华,一切按部就班走着。若干年后人们倘若回忆起来,或许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可是,对于叶小凡。这一年,却是铭心刻骨,没齿难忘的。如同神六载入共和国史册,这一年,将载入她个人生活的史册。
在神六还没有升空的九月,叶小凡离开了她的家乡湘南,来到深圳,成为一名代课老师。她是连根拔起,拔得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说起来,教师是份体面职业,旱涝保收,多少人羡慕。叶小凡在湘南就是当老师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老师前面一加“代课”两个字,含金量大大降低。说白了,就是个临时工。叶小凡辞了铁饭碗,换个泥饭碗。实在让人想不通。在深圳这块移民的热土上,有大把大把投身教育事业的南下者,他们在成为正编老师的道路上,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虽然不在教育界,姜红也多少耳闻目睹过这一类报道。她知道,在深圳,代课老师辛苦不说,工资比正编低一半,还极其不稳,随时有被炒鱿鱼的可能,充其量也就是教育战线上一名低廉的打工者。做为叶小凡的好朋友,姜红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娇小姐为什么要放下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不过,来到深圳,过此二等公民的生活。叶小凡素来不是个爱折腾的女孩。当初大学毕业那会儿,姜红跟着老公(那时还是男朋友),来深圳闯天下,很希望叶小凡一起过来,两人做个伴。叶小凡却毫无兴趣,还笑她一个中文系的,往文化沙漠里跑。现在,她自己却后脚过来了。期间,距离她们大学毕业已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对于姜红来说,是壮阔的五年。她结了婚,生了女,买了车,有了房,老公的律师事务所蒸蒸日上。所有女人应该搞掂的东西,她统统高效有序地搞掂了。目前正在一家知名企业内刊供职。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成绩,不值得拿出来炫耀,在深圳这个富翁云集的地方,各种财富传奇屡见不鲜,她家这样的,也只能算得上小康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当然,这一笔功劳首先要记在老公范平原头上。对一个女人来说,挑选老公,恰如人生的二次投胎,不可小视。姜红庆幸自己挑中了黑马,当初范平原这个貌不惊人的法学硕士,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深圳小有名气的大律师,找上门来的案子海了去。她自忖自己不够漂亮,算不得美女(尽管在广东这个地方,常被人称为“靓女”,但那是广东人客气,“靓女”几乎是每个年轻女子的代名词),唯一有的是一点中文系熏陶出来的才气,那也和叶小凡比差远了。能有今天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得不感谢命运的眷顾。当然,这个命运也是自己把握的,她不是个想入非非的人,像许多不切实际的中文系女孩那样,在挑伴侣路上,挑花了眼。她认准一个就是一个。
当叶小凡一个人拎着包,哀伤疲惫的样子,出现在面前时。姜红的惊讶可想而知。
“能在你这里暂住吗?我不想回去了,打算在深圳找份工作。”
姜红给叶小凡收拾了房间,她家很大,新房子,才住进来没两年,四房两厅。有一间是工人房,保姆住的。她给叶小凡腾出书房。
“告诉我!是不是潘家强欺负你啦?!……”
叶小凡眼圈立即红了。姜红瞪大眼睛,看来是猜中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潘家强她是知道的,他们的婚礼她还特地从深圳赶去参加。一个看上去很机敏很端正的大哥,对叶小凡总是俯首听命、呵护有加的样子。婚礼上潘家强喜气洋洋、志得意满的面容,给姜红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想,叶小凡在这样的婚姻里应该是幸福的。
“在我这里散散心可以,若不是,咱可不敢收留,到时人家来要人,我就成了窝藏犯了。”
“那好吧,我不牵连你!我现在就走——”叶小凡拎起包裹,就往外走。
姜红一把拉住她。
看来事情真是严重了。叶小凡不是轻率做出决定的女孩,一旦做出也就是下了大决心的。包括她和潘家强的婚姻。
当初,沉浸在失去江少波的痛苦中不能自拔的叶小凡,根本不能接受任何一个男孩的爱慕。是潘家强锲而不舍的精神最终感化了她。大四时,潘家强经常到她们学校来,陪叶小凡上晚自习,有时也还约上闺蜜姜红一起出去喝咖啡,吃饭。那个时候,潘家强已经是政府办公室的公务员了,在一群青涩的大学生中显得格外成熟老练。
叶小凡最终选择了潘家强。她说,他们两家父母是故交,很早就认识,他一直像个大哥哥一样对她。两家早都有结成儿女亲家的意思。但他们后来各自都有自己的对象。叶小凡的初恋男友江少波是她高中同学,他们悄悄好了两年,上了大学才公开的。两人不在一个学校,江少波考到北京,他曾来过学校一次,很阳光帅气的一个男生。没想到大二的一个春天,江少波出了车祸。叶小凡大病一场,整个世界都像塌了一般。潘家强奉命去安慰她,那时他已和歌舞团的女友分手。
叶小凡的创伤慢慢平复。中文系的女孩子在大学里不谈恋爱的少,叶小凡长相不俗,是许多人心目中的白雪公主,邀约不断,情书不断,被人跟踪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她总是心静如水,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从来也不和哪个男孩单独约会,仿佛提前结束了青春期。
毕业后的第三年,她用如道家常的平淡口吻告诉姜红,她要结婚了,和潘家强。姜红也不奇怪,她知道叶小凡受过伤,她需要一个大哥哥样的男孩的陪伴。
在婚礼上,叶小凡穿着大红的攀花龙凤旗袍,头上插满珠翠,与新郎官一起挨桌敬酒,她淡淡微笑的表情,让人感觉到她内心的喜悦和平静。
“为我祝福吧!”她对姜红说,眼泪闪着泪光。
姜红握着叶小凡的手,“亲爱的,你会永远幸福的!”
话犹在耳边。
叶小凡现在却一个人站在了眼前。“永远幸福!”这句话成了巨大的讽刺。才短短的不过几年。
在后来促膝相谈的夜晚,姜红才大致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缘由。是潘家强辜负了她,他居然和三陪小姐搞到了一起,将性病染给了她。
一开始,叶小凡并不知道,后来下身难受得不行,去了医院。医生检查之后,目光象一把锐利的刀子,问她有没有不洁的性生活。叶小凡永远忘不了医生的眼光,心如浸在一盆凉水里。她觉得肮脏,每天拼命地去洗,病倒是很快治好了,可心中的难言之隐怎可一洗了之呢?
姜红简直难以置信,潘家强那样一个端正的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他说,他是酒后乱性,天呐!人怎么可以这样!”叶小凡猛烈地摇着头,不愿再提。
叶小凡在姜红家暂住下来,姜红的女儿范小柔三岁了,正是小动物一样娇柔可爱的年纪。小家伙非常高兴家里来了人,和叶小凡一见如故。叶小凡天生有小孩缘,很会逗孩子玩,小柔把妈妈保姆都撇在了一边,一下幼儿园,就找叶小凡玩。姜红的老公范平原是个事业为重,不太管家事的人,整天在外面忙着,就是晚上回来睡个觉。姜红说,他把家当旅馆的。范平原笑道,男主外女主内,家里你是一把手,统管就行了。看他们家庭和乐的样子,叶小凡既羡慕又心酸,才毕业几年,人的命运差距就已显现,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狼狈不堪。得赶快找到工作,有个安身立命之处才行。
已是暑假后期,许多学校的招聘工作已经结束。叶小凡打印了许多份应聘材料,像散传单一样,投往各间中学。又在网上查找信息,寻找那些挂出招聘广告的学校,直接上门求职。假期里,通常学校都是冷冷清清,只有值班的门卫。好一点的门卫替她把资料收下,答应到时转给有关领导。一般的连收都不收了,他们说,学校老师都招好了。
叶小凡每天顶着灼热的骄阳,穿梭在深圳大街小道,越跑越心焦。
姜红说,一定要当老师吗?不如我叫我们家老范想想办法,看他们律师事务所要不要人。
叶小凡摇摇头,她从来没想过改行。也不想太麻烦人家。当了五年老师,也只有做这个得心应手了。而且,她喜欢孩子。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也去过一次人才大市场,心情越发沉重,她发现这个城市实在太酷了,连一般的文员门槛都高的很,年龄要小,学历要高,对女性又多一层苛刻。仿佛看准了不愁人来。无论在大街上,还是在公交车上,满眼都是年轻的面容。这个年轻的移民城市,老人似乎都绝了迹。叶小凡觉得希望渺茫。
“要不先回去?以后慢慢再找?”这个念头一起,叶小凡的心就像灌了铅似的无比沉重。来的时候,她和潘家强大吵了一通,她是下了决心不回头的。潘家强不给她走,说,你不要任性,我保证以后不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他当着叶小凡的面,还狠狠抽自己耳光。叶小凡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给潘家强留了一份信,让他不要找她,她去深圳散散心。
原指望来了就能找到工作,也好给潘家强一个说法。没想到这么难。十几天跑下来,一无所获。
姜红说,不急嘛,你先回去也行,这边我再给你联系联系,一有好消息就告诉你。
眼看着就是开学的日子,孩子们都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叶小凡收拾着行李,准备打道回府。当老师久了,一看到许多学生背起书包,心就慌慌的。
也是凑巧,就在叶小凡收拾行李的当天,一所名叫木棉中学的教务主任打来电话,问她还在不在深圳,愿不愿意来学校代课。
叶小凡高兴地差点跳起了,忙不迭答应下来。
就这样,叶小凡成了深圳的一名代课老师。
报到之后,叶小凡回了一趟湘南。处理一些善后事宜,学校那边先请了一个学期假,那边语文老师过剩,叶小凡离开影响不大。校长和她父亲也相熟,没有为难她。和潘家强,叶小凡就照直说了,她已经在深圳找到工作。潘家强脸色很坏,他说,叶小凡,你不要后悔!
叶小凡心里冷笑,如果说后悔,那也是后悔与你结婚。
在湘南,叶小凡只呆了一天,第二天就赶回了深圳。走时湘南正下着绵绵小雨,秋天就要来临了。叶小凡鼻子酸酸的,离开这块她生活了二十八年的故乡。迎接她的将是什么样的新生活呢?
二
木棉中学是一所与深圳特区同年的学校,坐落在深圳湾畔。在这个著名的城市崛起之前,它还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北边山挨着山,南边海连着海。海对岸是香港,入夜的海风寂寞地吹来,远方的建筑裙象梦中的海市蜃楼。据说曾有许多偷渡客泅水而过,有的葬身鱼腹,有的被风浪击倒。深圳湾里不知埋藏着多少说不尽的悲辛。
1979年,当一位老人用他有力的巨手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之后,大批的拓荒牛,淘金者,从全国的四面八方蜂拥至此。开山凿路,填海造房。木棉中学应运而生。它的前身是企业子弟学校。一开始,学校条件非常艰苦,校舍简陋,师资又少,生源除了一些土著农场居民孩子,就是那些来此参与建设的职工子弟。最怕的是雨天,道路泥泞。教室常常是外边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最早的一批老师有许多是参与建设的归国华侨,来自印尼、马来西亚、越南。还有一些新分来的敢于冒险的大学生,据一位四十岁的“老”教师说,她刚从师专毕业,分到这儿,差点打退堂鼓。这儿似乎连家乡的小城都赶不上,象个农村。她那时还是单身,一无所有,从学校借了块旧黑板,权当栖身之床。吝啬的老校长惦记着公家的财物,三天两头催着要还。她拖一天是一天。校长就赶紧给她介绍了对象,学校的另一名单身老师。那个男老师也借了块黑板。两人拍拖起来,生米还没煮成熟饭,校长趁机收回了一张小黑板。
这些木棉中学“老人们”津津乐道的往事,对叶小凡来说不啻像一桩桩天方夜谭。
当她来到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的原貌了。木棉中学早已从企业学校转变为政府办学。规模也扩大了许多,是深圳红湾区的一所新兴教育集团,拥有高中部、初中部、小学部三所分校。校长也换了几茬。
三所校区相距不远,又各成系统。叶小凡进的是初中部。在湘南她一直带得都是高中。据说所有人到了深圳都要降一格。大学的到了中学,中学的到小学。当处长的到这里能当科长就不错了。总之,特区有的是人才。水涨船就高。一句顺口溜说得很形象,“学士多如狗,硕士满街走,博士也难抖一抖。”叶小凡不敢挑剔,她一个小小的中文系本科生,这个城市能接受她,容留她,就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这是她第一次深入走进特区的中学。没想到风景如此旖旎,她被这优美的地方吸引住了!简直像一座花园!南方有嘉木,果然名不虚传啊!
与湘南的灵秀不同,这里的植物大多浓烈张扬,霸气十足,充满勃勃野性,它们恣意盎然地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种类也多。
木棉,大叶榕,棕榈树、散尾葵、凤尾竹、橡树,相思树,还有荔枝,波萝密,桂花树,广玉兰,鸡蛋花,紫荆树……要全部认全它们恐怕得花好长时间呢。
还有那些数不尽的花和草,最壮观的要数那浩浩荡荡开着的簕杜鹃。第一次来深圳时,她就曾被这种开遍深圳大街小巷的花震撼了,大红大紫,鲜艳夺目。木棉中学的过道走廊上也都栽着这种花,让这所绿色的学校显得朝气蓬勃。还有那密密匝匝纷垂批绕的绿萝,如同天然的幕帘,别添了一缕清幽和宁静。走哪儿都像是一幅画。
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叶小凡打量着这所她将要工作其中的校园,心里充满了期待。
实验室,教学楼,体育馆,图书馆,天文观测台。它们庄严而又错落有致地静立在绿树红花之中,静静地散发着知识的气息。
叶小凡被带到初三年级的办公室。她要接手的是初三(4)班。
年级组长张老师给大家介绍叶小凡。同事们都从忙乱的桌台前抬起头来,冲她点头微笑致意。一种职业有一种职业的样貌,经年累月的打磨,就有了一种相似的表情。她现在看到的就是中学老师的样貌。不同于大学老师的闲适和精英气,也不同于一般小公务员的机警、善于察言观色的衙门气、机灵劲。中学老师有中学老师的表情:积极的、入世的、带着点小知识分子清高的、有热情的、爱操心的,愿意管事的……总之,一看就是中学老师气质就对了。如果深入研究下去,还可以分得更细,比如,文科老师的不同于理科老师,主科老师的不同于副科老师,正编的不同于临聘。并且,特区的不大同于内地。叶小凡不知道她脸上有没有职业表情,从大家的目光里,她知道他们也在以职业的样貌衡量、审视她。她看出了他们有一点好奇和怀疑。这不奇怪,在湘南中学就因为她过于纤细的外表,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相信她能镇得住学生。
叶小凡顾不上深究大家的表情。她走到留给自己的格子间,原先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名叫魏晓的小伙子,他刚刚调到了区政府。这家伙一直不安于现状,毕业这一两年来,一直在找关系进区政府。在深圳人才济济,做公务员条件苛刻,要招考,起码得硕士学历,而且当老师的还不能考。也是魏晓本事大,这么难办的事给他办成了,听说他有个得力的老乡在政府。这年头,关系就是生产力。深圳也不例外。这事儿当然一开始都是秘密进行的,直到区政府那边完全明确,他才和木棉中学的贾福琳校长坦白。而这时新学期已经开学了。贾校长恼火万分,但又无奈,下属拈了高枝,他叫苦不得,只好急招人。
叶小凡接的就是他的班。魏晓来学校清理东西,和叶小凡交接时,这个矮小精干的小伙子好心好意地给她打预防针,你要有心理准备,初三(4)班可是全年级最差的班,光班主任就已经换了两个了,连你一起就三个。魏晓一边说一边摇头,我就是让他们给气跑的。叶小凡说,不会吧?看你的样子踌躇满志,恐怕是你自己不甘于三尺讲台吧?魏晓哼哼哈哈地笑了,说做老师其实也蛮好,特别是女孩子。哼!他现在是解放了,不当孩子王了,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叶小凡心道。当然,她还是万分感谢他,若不是他飞走了,留下这宝贵的空挡,她怎么能进得来?
日后,叶小凡回想起魏晓的交代,才明白人家说的这个“最差”并不是空穴来风。
叶小凡不知道,原来木棉中学初中就分好坏班。当然,它也不会明着叫“好”班和“差”班,而是名为“实验班”和“普通班”。实验班就是尖子班。初三年级一共六个班,其中有两个是实验班。
在湘南,他们高中也有快慢班,这是全国的普遍现象,要冲击高考,不得不这样。否则好的吃不饱,差得难消化。分班分层自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就这么分,似乎也确实太早了点。那些小孩子小学才毕业,不过十一二岁,就给他们分了类,贴上了标签,未免太残忍了点。
就像他们老师中因为户籍、身份而分出正式和临聘。在孩子的世界里,他们因为分数,也被划分成不同的等级。
叶小凡在心里对着初三(4)班自嘲地说,孩子们,我们都属第三世界!
三
上课的第一天,叶小凡为穿什么衣服思忖了好久。她带来的衣物有限,新置的小小的迷你衣柜,不外几件夏天的裙子和喜爱的秋衫。整一个夏天由于家庭的变故,她没有心情逛过一次街,为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她发现木棉中学的女老师们穿着都非常时尚,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不愧是特区的老师。叶小凡素来穿衣也很个性的,在湘南她是同龄人中的风向标。一件衣服,她穿上身,马上会有同事问她,在哪儿买的。
然而眼下,她却有点犯愁。试了几套衣服,都不对味。最后只好选了件白衬衫黑裙子。黑白配,这是最保守,也最不会过时的装束。对着镜子审视一番。这个夏天,她瘦了,原本小巧的瓜子脸显得越发尖削,眼如秋水含烟,小巧挺直的鼻子,微微上翘的菱角般的嘴唇,使她略显寒素的面容平添了一份娇憨可爱,像是微带笑意。叶小凡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成熟更职业更威严一点。她将头发在后面盘了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就这么上场了!
“同学们好!”夹着讲义、课本,迈着职业的步伐,一进教室,叶小凡目光就在全班扫描了一遍。闹哄哄的班级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是新老师的效应!
“老——师——好!”同学们都兴奋地站了起来,却是七齐八不齐的,队伍像蛇形,有的还弯着腰,似乎起立是件很艰难的动作。叶小凡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看来这个班果然名不虚传。连“起立”都站不齐,站不快。
目光对视,好像两军对垒。叶小凡从他们的目光中读出了以下内容:兴奋、好奇、探询、不屑和还有怀疑。仿佛在说,你当我们的班主任?你能管得住我们?弱不禁风的样子!
叶小凡回敬了一个沉着、镇定的目光。她教了五年书,怎么说也是个“老”教师了,而且还是高中大孩子。难道还管不了你们这些小屁孩?
尽管有心理准备,叶小凡还是被初三四班大大洗了一下眼。从教几年,从没遇过这么懒散、不配合的班级。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体都这样。他们似乎与老师分隔在两个世界,你讲你的,讲得口沫横飞,他们玩他们的,根本不理,也不捣乱,也不吭声,反正就是神游在自己的领地,你盯着他们,他们用眼神奇怪地反问你,你在说什么呢。
老师就象演员,演员是需要观众的配合的,老师卖力的演出,学生无动于衷,老师的教学激情就要大打折扣。
死气沉沉,对牛弹琴,这是所有教这个班课的老师的共同感受。哪怕你问题答错了,也没关系,就怕你半死不活地趴在那儿不吭气。可这个班,就是启而不发。有人说,是小魏的高压政策把他们压怕了。初一的时候他们上课调皮捣蛋,老爱讲话,搞小动作,不守纪律,总被老师们扣分。在木棉中学,管理班级有项独特招数,那就是五项评比活动。这个组织隶属德育处,成员则由学生干部构成。纪律是其中一项,由科任老师掌握。上课讲话,不守纪律就扣分。初一年,四班的五项评比全校倒数。小魏接班后,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大家上课再也不吭声了。遗憾的是,四班仍然五项评比全校倒数。因为除了纪律,还有卫生,仪表,课间操,考勤等等,四班总是不断地被扣分。
五项评比活动是考核班级管理的一个重要依据,每年优秀班主任的评比,最主要的衡量标准就是看谁的班五项评比突出。除了纪律分由课任老师掌握外,其它全由学生干部扣。学生组成卫校队,每天在课间和课后去各班检查,分数扣好后统一交给学校德育处,每周升旗礼上通报一次,每个年级按比例可以获得两面流动红旗。这一着很厉害,班主任都要面子,谁也不愿意听到自己班在万众瞩目之下被评为最差。学生也要面子,评了最差都灰溜溜的。有时为了一两分,班主任都吵到德育处。基本上每个年级的实验班都能拿红旗,普通班呢,则花落谁家不一定,也基本都得到过。只有四班,从初一到现在,一次也没拿到过红旗。
或许是这个班不屑拿红旗,也或许是他们的信心早就给打击的没有了。所以也都不争了,爱咋咋地。
叶小凡感到担子不轻,一方面教学上,得想尽办法,让学生听得进去课,对学习有兴趣,不抵触老师,另一方面,在班级管理上,得唤起他们的热情和信心。
着手研究对象,制定班规,从细节入手,亲力亲为。少不得要在五项评比上下足功夫。这是面子工程。不管怎样,得努力抓。
光是卫生这一项,就够她受的,这些兔崽子做值日能逃就逃,每次小组值日,最后只剩了一两个老实的在班上劳动。
不仅不好好搞卫生,反而是制造垃圾大王,教室里饮料罐、废纸团成堆,有时老师发的讲义、试卷也混在其中,甚至课本都随地扔。叶小凡一天要去教室好几次,开窗换气,指点同学把垃圾扫进垃圾桶,倒掉。
稍微熟悉之后,开始重新挑选得力班干,分工负责,健全制度。说实话,班干也真难挑。成绩差,似乎其他能力也跟着差。大凡做老师的都希望得英才而教之。普通班的老师们都很羡慕教好班的,学生优秀,容易出成绩,这个大赛获奖,那个竞赛拿分,老师也跟着沾光。不像普通班的老师,付出的多,回报的少,表扬没份,批评少不了。搞得老师也跟差生一样灰头土脸。唉,没办法!
叶小凡天天下到班里,做值日也到场,她想,自己勤快一点,跟学生多交流一点,就不信春风唤不回。眼皮底下,看他们还敢不敢逃了!一段时间下来,还真见到成效,起码班级干净多了。她还搞了一项开源节流举措,把易拉罐和废纸收集起来,请专人负责,定期卖掉,充实班费。大家一下子积极性高起来,不仅不再乱扔,还像拾荒者一样,看到有用的“宝贝”都捡到自家篓子里来。
叶小凡现在自己也养成了习惯,一看到地上有纸屑,就弯腰拾起来。这样她在木棉中学得到了第一个雅号,“垃圾婆”。
要革命的地方很多。
迟到问题也令叶小凡头疼。班里的迟到大王简小龙,几乎每次都姗姗来迟,不知扣了班级多少分。叶小凡问他,你不能来早一点吗?
简小龙眨巴着大眼睛说,起不来。
叶小凡很生气,这叫什么话?你还想不想上学?
“不想上学。”简小龙若无其事。
“不上学你能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简小龙一脸无辜。
叶小凡气结,她不知道该怎样骂他。事实上简小龙没有说谎,他是不想上学。所有的课他不是睡觉,就是趴在底下无所事事,或者偷偷玩游戏机。他的PSP给老师没收了好几部。叶小凡给他家里打电话,从来都打不通,难得有一次,他妈妈电话通了,还没等叶小凡开口,就挡了回去,说,老师,我管不了他啊,他从来不听我的,从小学开始就这样了,成绩差啊,我们也没办法,好歹念个初中毕业吧。叶小凡查看过他的档案,是个单亲家庭,父亲这一栏填得是空白。听说读小学时,他父母就离婚了,简小龙判给母亲,母亲在关外上班,也根本管不到他。象这样的单亲家庭在深圳特多,而他们大多都成了问题孩子。
叶小凡板着面孔道,你要是天天迟到,德育分给扣光了,毕业证书都拿不到。这是威胁他的话,实际上,义务教育阶段,除非犯了法都能毕业。若真的起不来床,我每天早上给你打电话,当闹铃。好不好?
简小龙似乎给吓住了,他说,好吧,我下次争取不迟到了。果然,这以后他基本上没再迟到。教数学的谢老师稀奇道,想不到,你还真有办法!过去小魏带班简小龙老跟他顶着来。一开始叶小凡心里还暗自得意,颇有成就感。后来学生私下告诉她,简小龙不是怕她,而是看她一女老师,不忍为难她。叶小凡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简小龙来了,上课也是爱听不听。有次,叶小凡布置学生背古文。走到简小龙身边,看他正在发呆,就叫他好好背。简小龙说,背这些有什么用,又不回到古代去。他慢吞吞地语调,似乎在说,这么明显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懂?叶小凡忍着气,说,我们学习古文,是传承文化,不让文化断掉。简小龙瞪着大眼睛,听不明白她说什么似地,嘴角还挂着一丝无奈的嘲笑。他总是这样,和他交流接不上频道,真费劲啊!叶小凡觉得头疼。奇怪的是,这么个无心向学的人居然有许多女生喜欢他。他那副懒洋洋、冷冰冰的木样子,在女孩子眼里那就叫酷。
简小龙讨女生喜欢,他对女生似乎很讲义气。甚至为女生不惜得罪老师。一次数学课,上得好好的,女生张茵出去上厕所,因为没喊报告就跑出去了。谢老师很生气,本来这节课她上得就很累,学生们一点反应没有,完全听不明白的样子,谢老师心里窝火,张茵又不打招呼就出去,目中无人,谢老师就批评张茵,坚持让她道歉才准坐下来。张茵很倔,站在那儿,斜盯着老师不吭声。双方僵住了,简小龙就在底下插话了,说老师,人有三急,人家上厕所你不能不给啊,到时尿了裤子怎么办?班里同学一起哄笑起来。好好的一堂课给搅黄了。正经上课他们不好好学,一有动静他们反倒兴奋起来,谢老师脸都气歪了。
“现在的学生一点也不懂得尊重老师,什么师道尊严,老师算什么呀?”老师们在办公室同仇敌忾地发了半天牢骚。
正巧另外一个班主任也正在发一个男生的火。为的也是上课跑厕所。那小孩也是,一上数学课就说要去厕所。老师让他去了,他拉了一节课都不回来。数学老师告到班主任这里。班主任气急败坏地骂道,“动不动就屙屎,哪有一屙屙一节课的!”这班主任是广东人,五十岁了,大妈级的,骂急了全是广东话。大概非如此不能表达愤怒吧!难道厕所还香过教室?!宁愿去厕所,也不上课!真是令老师们气愤!
叶小凡将简小龙和张茵叫到办公室,让他们给数学老师道歉。张茵凑她耳朵说,例假来了,特别不舒服。叶小凡知道她一半是真,一半是借口。这个女孩重文轻理,不喜欢的课,就不想听。叶小凡严肃地正告她,那也不行!无论怎样,要尊重老师,起码要打声招呼。
对于帮凶简小龙,叶小凡让他写份三百字的检讨书。
简小龙的检讨书是这样的——
老师:
我知道错了,不该上课起哄,影响老师的正常课堂。我在这里跟老师您说三声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其实我不只搅乱了老师,还影响了同学,我知错了。老师:三百字的检讨我是写不出来的,但我知道错了,希望老师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原谅我写不出三百字的检讨。老师对不起!
简小龙
2005年9月20日
叶小凡啼笑皆非。这叫什么检讨书嘛?
处理这样一类的纠纷是叶小凡的日常菜。
这个班确实不好带。教育者,调解员,心理学家,保姆,还有“垃圾婆”,班主任须得胜任多重角色才行啊。
四
燕栖城是深圳著名的城区,集旅游、地产、电子加工业于一体,地域上隶属红湾区,其麾下的集团公司则属于中央国企。当初开发这里的先驱们,具有前瞻目光,他们效法新加波的建设经验,在规划时,尽量保持原有的地形地貌,不破坏自然植被。有限度的合理的开发利用资源,使得这儿享有花园城的美誉。当越来越多的深圳人,为他们密集的楼裙、经久不息的城市噪音、汽车废气头疼时,燕栖城就成了人们心中一个不可复制的梦想地带。人们羡慕这里还拥有大片的绿地、植物林、生态园。人口稠密度远底于深圳其他地区。
燕栖城,空气清新,道路洁净。城区里有一块天然湖泊,名为翠溪湖,从山边婉转而下,变成一条细长的带子,像透明晶亮的绸带,系在美人的脖项上。溪水来自的山,名为燕晗山。
据传,从前,有一群燕子,它们飞过千山万水,飞到一片绿色的土地,这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辽阔的海风吹着,燕子们开始在这里建筑自己的家园,它们衔泥而来,一块一块辛勤的垒着,终于筑成了一座美丽的山。这就是燕晗山的由来。
山并不高,坡也很缓,与这个城区响亮的名头相比,它几乎就不为外人所知,外面的人来燕栖城,一般是奔着这里的主题公园去的。燕晗山就象一位养在深闺的女子,美丽而又安静地藏在后院里。是燕栖城区人家常的休闲地,不足为外人道也。
木棉中学就坐落在燕晗山下。叶小凡每天下了班之后,常常从山上经过,不惜绕道,回到自家的住处。只为看一看日落时的风景,那是她一天中留给自己独处的小憩时光。
站在山上眺望栖城,山下也是红尘熙攘,一栋栋漂亮的裙楼。企业地产的精英们深谙物以稀贵,他们把这里打造成精品住宅。因环境优良、品质卓越,这里小区的房价都要高过市区其他地方。配套的商业中心:超市、商场、影院、茶馆、酒楼一样不少。也是星级大酒店最集中的地方之一,经常有大型的国际性会议在此间召开。
叶小凡的同事们大多数居住在燕栖城,来得早的都在这里买了房,他们分布在不同的小区楼盘里,走路来学校,近的几分钟,远的十几二十几分钟。好多人都买了车,在不迟到的情况下,他们就开车过来,因为开车比走路甚至还要慢。来的晚的,只要调了进来,也都陆陆续续买了房,有的跻身这里,有的则住外面。学校里的停车场使用率颇高。跟家乡的同事们相比,特区的老师到底牛许多啊!难怪那么多人背井离乡奔涌到深圳!其工资待遇确实是内地教师望尘莫及的。
当然,“牛”是相对的,有阳光的地方,也就有阴翳。和所有的城区一样,燕栖城也不仅仅只有高尚住宅区,它也还有不少未拆迁的老房子,它们多是石头房,多层的,有年头的,墙体斑驳的,掩映在美丽的高层旁边,越发显得寒酸朴素。
对于这些有碍观瞻的建筑,管理者们早想拆了。只是,要拆的话政府得拿很多钱出来。这里的住户可不傻,深知这地儿的黄金地价,他们不急。暂时就先搁着。因其老旧,而显家常。拉出来晾晒的被单,床褥,散发着恬静的平民气息。木棉花落的时候,街坊的阿婆妇人在树底下收集,拣了来,再铺晒一地,说是煲汤可去火。广东热天长,天气毒,讲究煲汤养生。在这边什么都可以入药,竹叶尖、毛树根、花瓣,什么都可以煲汤的。
叶小凡在山上常见到一些阿姨婆子在那儿捡拾野草、竹叶,和一些凋落的成熟了的果子。这样的景象会让她想起遥远的神农氏年代。她喜欢这样的意像,很田园,很乡土。
燕晗山栽种着许多植物。松树、桂花、夹竹桃、荔枝、芒果、菠萝蜜,一进山里,香气扑鼻而来,嘉木引百鸟,这儿也是鸟群的集中地,麻雀,燕子,叫不出名字的长尾巴鸟,戴博士帽的黑头小鸟,穿花衣服的彩雀……不时亮出在别的地方难得一见的可爱倩影,它们从一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枝头。有时候像开会一样,神气活现地蹲在一处。会议完毕,再突地振翅一飞,各自去了。叶小凡常常看得发呆。她迷恋这儿,因此哪怕为此绕远路,哪怕听人警告,这里曾有人被打劫,她也还是喜欢从山上走一段。
翻过燕晗山,从东南面的出口下山,走上一小段,就到了她所在的宿舍。
这一片地带叫东山村,是燕栖城旧房子最集中的地方。一栋一栋的多层,散落其间,整个地势也是依据山形,并不规整。也有成套的低矮房舍,多半很老旧了,住的是低收入人群。还有一些集体宿舍式的楼房。住的多是工厂的打工妹、打工仔。他们习惯上称1号楼、2号楼。叶小凡的宿舍就和他们遥遥相对,他们是3号楼。3号楼、4号楼住的基本上都是学校老师,是那些还没有买得起房,单身的,临聘的代课老师。学校统一给他们租的,租金要比外面便宜。每个月自己只要交三四百就行了。这在燕栖城是相当便宜的了。当然,对于代课老师们来说,也饶是一笔不小开支。一个月不过两三千的收入,扣上房租、水电、伙食,差不多也所剩无几了。说起来,深圳的打工一族,也应该包括这些代课老师的,所不同的,仅仅是那些人在工厂,生产的是器件,他们是在学校,生产的是“人才”。
叶小凡住在第2层楼上,一个20平米的单间,带有厨房和卫生间。房间很旧,淡绿色的墙壁有许多脏痕,一张一米二宽的旧单人床是前主人留下的,还有一条绿仿革皮沙发,带着镜子的梳妆台,镜面已经模糊了。深圳人搬家,一般家具都要换新的。这些家具传到叶小凡手里不知都是几手的了。叶小凡搬进来时,狠狠地打扫了两天,买了粉红墙纸,沿着四周贴了一圈,又铺了比较便宜的地皮,这样心理上就能接受了。还添置了些简单的家私,比如迷你衣柜,储物箱,小冰柜等。这是她在深圳安的第一个小窝,她将在这里生活下去。
这一层楼住着她的不少同事,木棉中学的代课老师除了少数另有住处,一般都在这儿。交往稍多一点的是教语文的周林老师和教科学的宋子立老师,都是同一个年级的搭档。周老师三十出头,有个上幼儿园的女儿,老公也是老师,在另一所寄宿学校教高中数学,一周回来一次。她是去年来木棉中学的,早先在别的学校呆过。宋老师是湖北人,来木棉中学已有三年,还没调进来。他说他参加了两次招调考试,第一次差一分,第二次差五分。“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尽管总也考不过,但宋老师课教得好,有特色,有激情。而且,一来就带出了个竞赛冠军。不可小瞧。宋老师长得老相,也就三十多,但发际线已经跑到额顶了。对于比他小几岁的年轻老师,常以老者自居。仿佛比人大一辈。平时眼咪咪的,发起怒来,精光四射,眼梢朝下,嘴角也朝下弯,给人感觉严肃无比。他不怎么和人言笑,但却很得学生喜欢。他们班的学生高兴地时候称他“立哥”,不高兴的时候叫他“暴君”或者直呼其名。宋老师也教叶小凡班的科学,是学生少许不敢作对的老师之一。叶小凡教他们班的语文。因这层合作关系,两人交道就打得多些。
宋老师做得一手好菜,他家属也没过来,一个人吃不掉,有时就叫叶小凡、周林过去帮忙分享。偶尔,吃完饭,周末,大家就凑成一桌,打打拖拉机解解乏。
叶小凡不是很爱打牌,但吃了人家的饭,就离开,也好像说不过去。打牌消磨消磨时光也是必要的。
叶小凡有时也开伙,做为回请叫上他们。通常,宋老师早早就过来了,他好为人师,看叶小凡动作笨拙,就干脆越厨代疱了。
也是幸亏有他们做伴,减轻了叶小凡初来咋到的陌生和愁绪。他们都是有家的人,不同的是,有的有家难回,有的牛郎织女,有的不得不做周末夫妻。大家都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招调考试很难么?”有一次,叶小凡问宋子立。
“唉,怎么说呢?好多本书,好多要记要背的,我都三十好几了,哪里能背过人家年轻人!听说,某中学有个老师,教课不咋样,被辞退了,回家半年猛复习,结果倒考取了。你说,如果他天天要代班、教学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应付考试?每年要考试的时候,都是期末最忙的时候。”宋子立牢骚满腹,“当然,也有聪明的,一下子考过去了。不过总归凤毛麟角。因为名额实在太少。比如我这一科,科学,区里只给了三个指标,考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吗?300人!”
叶小凡抽了口气,这么难啊!那自己将来也是无指望了?真奇怪,既然需要那么多老师,为什么不多给点名额呢?让大家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比当年高考还难。
“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条件好的,还可以申请绿色通道。”宋子立又说。
“什么绿色通道?”
“比如省市级先进、劳模、特级教师、学科代头人等等,可以不考试,直接上调。”
叶小凡又抽了口气。甭指望了。
“也别想那么多,好好代课,只要出成绩,学校不炒鱿鱼,总会有解决的一天。不是说,有个区在改革,实行雇员制,提高工资待遇,只要教得好,就聘为雇员,同工同酬,那样就不存在正式和非正式了。”宋子立像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啊,出成绩!是的,成绩很重要!
前两天月考,两位英语老师就为比平均分,比到教务主任哪儿,一个说她给自己班改松了,一个说答案本来就有问题。
分分分学生命根,考考考老师法宝。其实分数又何尝不是老师的命根?想到这一点,叶小凡很是头疼,她那个四班基础真是太差了,不要说和实验班没的比,就是和周林的3班、宋老师的5班比,也是差很多。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既来之,则安之。叶小凡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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