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反贼姜峰要游街砍头了！”

随着声音，人潮纷纷向大街上涌去，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穿着破烂满身污泥的小乞丐也急忙跟了上去。

小乞丐虽然脏兮兮的，但脸庞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只是透着深深的忧伤，如果洗干净了想必也是一个翩翩少年。

大街上此时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百姓们纷纷围在大街两侧翘首以盼，甚至有的已经准备好臭鸡蛋烂菜叶了。

百姓愚昧，他们可能只相信道听途说，你一言我一语，以讹传讹，至于事实的真相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朝廷、国事、异族，只要能够有一口有饭吃有地方睡，其实都无所谓。

官兵开道，浩浩荡荡几十辆囚车，一直绵延几百米。

几十辆囚车每一个都锁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下一刻他们将前往菜市口问斩，他们其中有的人可能连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被砍头都不知道，甚至只是一个厨房的伙夫或者只是一个打扫庭院的伙计。一个下等人永远都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活，又为何而死，他们的存在只是这个王朝的一粒微不足道的草芥。

囚车内为首的便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姜峰，姜峰为人光明正大，乃是开国元勋姜守信的后代，如今已是六十高龄，但还是被奸人所陷害。身为兵部尚书，掌控着全国上下的将领兵马调动权利，乃是堂堂正二品，这也是他被陷害的主要原因。

除了姜峰，还有姜峰几十年的结发妻子，以及他的兄弟姐妹子孙后代，乃至九族，就连姜峰那还未断奶的小孙子也在其中。之后又有数位官员，多数都是与姜峰有所关联，或者是他的嫡系，而最后便是京城大善人顾正恒。

顾正恒人称顾大善人，为人乐善好施广结英才，城里城外素有美名，但奈何盛极而衰，历史的洪流终究还是没有放过他。

囚车内除了一干与姜峰有干系的人之外便是顾府的人了，除了顾家主母和顾家唯一的儿子顾星辰。

顾家主母因拘捕而被官兵当场杀害，而唯一的公子顾星辰虽然被捕，但就在前几天前突然越狱，至今杳无音信，城内四处张贴告示抓捕他。

那小乞丐看到顾正恒跪在那里，全身上下血迹斑斑，脚上脖子上还带着沉重的镣铐，双目无神，形容枯槁不成人样，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听我那在皇宫当差的侄儿说，勾结辽人阴谋作乱也有侍郎刘大人的份儿，不过目前并没有抓住把柄，据说刘大人与顾正恒是旧识，素来颇有来往，要说那顾小贼子在城内能躲在那里，我看多半就是刘大人的府上了。”

此人口中的刘大人是兵部侍郎刘坤。

另一人当即说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哼，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看都是一丘之貉。”

这时另有一人探着脑袋说：“听说刘大人清正廉明爱戴百姓，那岂不是也完了？”

之前那人侃侃而谈：“什么清正廉明，呵呵，那顾正恒还乐善好施呢，还不是勾结异族的逆贼，这都是表面做给别人看的。”

烈日炎炎，囚车内的人皆是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甚至有体力不支的早已晕倒过去。

午时时分，一行囚犯被押往菜市口，等待处决。

百姓们将菜市口围的密密麻麻，愤怒的看着场中待要斩首的犯人。

午时三刻已到，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刽子手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吃饭家伙事。

监斩官看了看太阳，道：“姜大人，念你我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可还有什么遗言？”

姜峰不卑不亢，虽然跪着但身躯却笔直，气势不落，朗声道：“秦仲道，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部老夫后尘，哈哈……”

秦仲道脸色微微一变，并未言语，将令牌随手一扔，道：“午夜三刻已到，行刑！”

“大人，小人冤枉呐……”

“冤枉呐……”

“冤……”

人头滚落在地，血染苍穹，暗无天日。

“爹！”那小乞丐双目如泉再也忍不住，一声低吼就要上前，但就在此时肩膀被一只有力大手紧紧抓住，一动不能动。

原来这小乞丐便是已经越狱的顾家公子顾星辰。

顾星辰回头，身后是一个年约在五十多岁的老乞丐。

老乞丐微微摇头，低声斥责道：“你难道忘记你父亲的遗言了吗？”

自今而始，天上地下便只有他一人了。

老乞丐带着顾星辰左转右拐的来到了一处贫民窟，这里房屋破烂街道坑洼，恶臭扑面，就算野狗野猫在这里也得掉头就跑，想不到皇城京都天子脚下竟然还有如此不堪的居所。

老乞丐谨慎的来到一处院落门前，在门前两短一长的扣了三下。

开门的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看了看然后让两人进去了。

院落内都是乞丐，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活脱脱就是一个乞丐窝。不过倒也可以理解，老乞丐除了去乞丐窝还能去什么地方。

一个老者看到老乞丐，笑道：“哎呀，什么风把老乞丐你给吹来了？”

老乞丐点点头道：“有事找老酒鬼帮忙。”

那老者向屋里示意了一眼，道：“进去吧，不过你可别忘了，他说过再见你的时候就是你的忌日。”

老乞丐笑了笑，带着顾星辰进屋了。

屋内只有一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老酒鬼了，老酒鬼瘦骨嶙峋颧骨突出，一双眼眸却好像豺狼一样的凌厉。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坛酒，两人进去的时候老酒鬼正在举碗独饮。

看到老乞丐进来，老酒鬼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老乞丐自来熟的坐到一侧，笑道：“听说上次老子走的时候，你气的差点吐血？都这么大年纪了那么大气性干什么？再说了少喝一点吧，哪天要是喝死了，老子还得过来给你收尸呢！”

“放心，老子活的肯定比你久！”

老酒鬼的声音嘶哑干瘪，有些刺耳的难听。

老酒鬼接着又道：“天牢有吃有喝住的不舒服吗？”

老乞丐道：“有吃有喝固然好，但是没有老朋友呀，难免感觉缺点东西。”

说着老乞丐起身来到老酒鬼身边，伸手抓住老酒鬼手中的酒碗，想要夺过来，老酒鬼却不松手。就这般两人僵持了几个呼吸后，老乞丐终于夺过酒碗倒了一碗酒，仰头灌了两口，道：“不错啊，这可是上好的窖藏，从哪里偷来的？”

老酒鬼不回答，瞪着老乞丐道：“酒也喝了，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老子动手？”

老乞丐不急不缓的道：“别急，动手之前，老子想请你帮个忙。”

老酒鬼断然拒绝道：“不帮。”

老乞丐指了指顾星辰，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老酒鬼道：“谁也不帮。”

“忘恩负义，哼！”

老酒鬼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黄牙，道：“老子就忘恩负义了，怎么着？”

老乞丐叹了口气，道：“好吧，算老子输了，你只要答应帮忙，老子和你动手，如何？”

“此话当真？”老酒鬼凝重道。

老乞丐气急败坏的道：“你去江湖上问问，老乞丐说过的话什么时候食言过？”

“江湖上有你老乞丐这么一号人物？”老酒鬼不屑道。

老乞丐不与他争辩，道：“送他出城。”

老酒鬼终于郑重的打量了顾星辰几眼，不过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问道：“你老乞丐带个人出城还需要我老酒鬼帮忙？”

老乞丐骂道：“没错，劳资今天就是来找你帮忙的。”

老酒鬼嘿嘿一笑，道：“老子又不会打洞，如何送他出城？”

“送不送，给老子个痛快话。”

老酒鬼笑道：“莫不是你的私生子？”

老乞丐一字一句的道：“他是老子从牢里带出来顾家的唯一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