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9-01 15:12:44
原来真的有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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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国,泽州。
“夫君,我受不了。啊···”
钰儿躺在划向墓洞深处的小木船上,疼的要死掉。
只见她腹大如鼓,好像要被撑破了。满脸都是豆大的汗水,五官因极度的痛苦挤在一起,却依然能辨析出是个美人,纤细白皙的玉手紧紧的攥着慕容凯的胳膊,指甲已经嵌入了他的皮肉,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渗了出来。
钰儿就要生了,但是按照苗国的传统,所有妇女生产,必须划船经血溪进入墓洞,由女巫老祖接生才可。
未经老祖接生的婴儿将被抛入山林,在苗国的烈日与严寒中变成干尸。
所以即使再痛苦,钰儿也只能坚持等到老祖接生。
“夫人,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鬼叔,你快点划啊!”
夫人即将生产,慕容凯心里焦急万分。但是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不停的催促鬼叔。
慕容凯披着一件熊皮,浑身上下却满是肌肉,青筋暴起,黝黑的皮肤在火把的映衬下闪烁着黑光,腰间别着一把弯刀,利刃不时地迸发出寒光,是一个精壮的苗国勇士!
鬼叔好像没有听到慕容凯的催促,还是按照以前的速度划着。
鬼叔是专职摆渡于墓洞入口至老祖住处之间的船夫,面容枯槁惨白,身体佝偻畸形,脑袋都快垂到胯下,乍看好似鬼一般,故得“鬼叔”的称号,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划了多久的船,更没人知道他姓谁名谁。
小木船继续向前划着,岸边被火把照亮之处,竟是一队队森森白骨!
这些白骨像军队一样,整齐的列队站着,密密麻麻,望不见边际,它们全部面向南方,虽然已是白骨,但依然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好像时刻准备着上阵杀敌。
带着血腥味的阴风卷入慕容凯的口鼻里,他瞥了一眼这些白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异样之色,这个黝黑的汉子还藏着心事。
小木船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墓洞终于到了头。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墓穴尽头被火把一点点照亮。
一点点的,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只见这黑影奇矮,只有慕容凯的一半身高,身体也是严重佝偻,一身黑袍,背对着小木船,一动不动,似是已等候多时。
慕容凯跳下船,健步冲到黑影跟前,双膝跪下,也不敢抬头看它,恭敬的说道:“老祖,孩儿的夫人生产在即,来打扰您老人家了。”
黑影过了些许方缓缓转过身来,身体竟没有一丝起伏,像是脚底装了转盘。
这时,慕容凯方能看见老祖的容貌,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见其模样暗暗吃了一惊。
只见她面色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变得惨白,像是被涂了一层厚厚的面粉,稀疏的白发没精打采耷拉在头皮上,大片的头皮裸露在外,眼皮外翻,眼睛里却看不到一点黑眼珠,嘴唇被黑线密密的缝合在一起,由于年月已久,已长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上嘴唇,哪是下嘴唇,脸上没有一丁点肉,只剩脸皮松垮垮的挂在颅骨上。
老祖缓缓的抬起右臂,干枯的双手在慕容凯的脸上摩挲了一番,比手指还要长的指甲好几次差点戳进他的眼睛,他没有丝毫躲闪,恭敬的跪在那里。
终于,老祖说话了,但是嘴唇却一丝未动,阴森的声音是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是慕容凯来了啊,我上次看见你,还是你刚从你妈肚子里出来的时候。一眨眼,你也当爹了。去,把你夫人领过来吧。”
“是。”慕容凯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起身回到船上,小心的把夫人抱至老祖的面前,放在地上。
此时的钰儿早已没了气力,汗水完全把衣服打湿了,白皙的皮肤也因为极度的痛苦变得蜡黄。
老祖缓缓把手放在钰儿的肚皮上摩挲一番,阴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是对双胞胎,我苗国之福。”
随即念起了古老的咒语:“滴赛斯莱塞满因,塞来斯凯勒呢林。滴赛斯莱塞满因,塞来斯凯勒呢林。滴赛斯莱塞满因,塞来斯凯勒呢林。。。“
咒语音调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
随着咒语念起,刚刚还平静的小河慢慢变得波涛汹涌,洞里阴风大作,刮的人站立不稳,洞里不时的有碎石滚下,洞内的蝙蝠成群的飞出洞外,洞外的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起来。
钰儿感觉肚痛如绞,撕心裂肺的嘶喊着,在墓洞里绵延不绝。
慕容凯尽管心急如焚,却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万分焦急的等待着老祖作法。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响起,钰儿的嘶喊声弱了,河水也不再咆哮,老祖的咒语也停止了,墓洞恢复了初来时的安静。
慕容凯缓缓抬起头,见那老祖臂弯里已抱着一对男婴,钰儿虚弱的躺在地上,脸上的汗水还未拭去,一脸幸福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老祖见慕容凯抬起了头,首先给他第一个孩子:“这是哥哥。”
只见这孩子哭声声如洪钟,响彻墓洞,肤色黝黑,四肢非常结实,小腿不断的乱蹬,连慕容凯都很难控制住。
慕容凯哈哈大笑,不由大喜:“不愧是我的儿子,刚出生就如此健壮,长大了那还了得,以后定是我苗国的一员猛将!”
老祖又把弟弟递给他,只见这婴孩与哥哥截然不同,更不像其他初生之婴孩一样相貌丑陋,反而秀美异常,两只大眼像星星一样闪烁,皮肤遗传了母亲的白皙,四肢纤细,天庭饱满异常,安静的躺在臂弯里,怯生生的看着父亲,连哭泣也好似蚊鸣。
慕容凯立马褪去了笑容,愁上眉梢:“你这般羸弱,以后怎么面对苗国的惨烈竞争、腥风血雨,唉!”
慕容凯手中抱着两个婴孩,转身对钰儿说:“夫人,哥哥生而健壮异常、声音洪亮,以后定是我苗国的一员猛将,就让他继承我的名字‘凯’,带着他父亲我的意志纵横疆场,复兴苗国,你一定要好生调教!“
钰儿刚刚还沉浸在生子的喜悦之中,慕容凯说完后似是听懂了什么,已是悲从中来,满脸泪水,含泪点了点头。
随后,慕容凯扭过头来,忧郁的看着小儿子:“弟弟生而俊美清秀,若是生在富庶的国家,又将诞生多少才子佳人的佳话。可惜啊可惜,你生错了地方。“
说道此处,泪水已划过面颊:”我苗国地处苦寒之地,寸草难生,每个人生而就要面对残酷的生存斗争,有幸活到成年的都是豪勇善战之人,你这般羸弱,对我苗国怕是也多不了多少用处,能活多久都是未知。就给你起名”凡“吧,希望你能安静平凡的度过一生“
钰儿此时已是满脸泪水,深情的望着他的夫君,嘴角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抽搐。
一场巨大的灾难正要降临在这对夫妻身上。
老祖面不改色,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苍老阴森的声音又从她的身体里发出来:“我苗国的规矩历来如此,你俩也不必过于悲痛。我苗国本是泱泱大国,生活在富饶的南境,国富民强,安居乐业。五百年胡国向我国偷袭,两国激战于怒河之边,不料被奸臣背叛,惨败于胡国,五十万大军全被活埋。幸存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及妇女孩子,被驱赶至苦寒之地,此地六个月极昼,太阳终日不落,烈日炎炎,酷暑难耐,之后又是六个月极夜,长夜漫漫,寒风凛冽,如此往复,数百年都是如此。难觅耕地存许,杂草都难见半颗,根本无法维持我苗国先祖生存,人口一代少于一代,眼见就要灭国绝种啊!“
说到此处,洞内发出”呜呜“的声响,似是那阵阵白骨的悲鸣。“三百年前我向南偷偷穿过胡国,来到蛊术盛行的极南之地,学来了很多秘术。”
“妻食夫便是从那里学来的生存之道。那里有一种昆虫叫螳螂,螳螂在交配之后,雌螳螂便要吃掉雄螳螂以获取营养哺育后代,这是螳螂在恶劣环境得以生存之道。我苗国太缺食物了,只要孩子出生时,丈夫没有官至七品以上,这个丈夫多活于世就是国家的负担,必须遵循规矩,学习螳螂自殉,把血肉做成肉干供妻儿食用,只有这样才能延续我苗国的血脉,以求有朝一日收复失地,一雪前耻啊!“
说到这里,老祖望了一眼墓洞内的森森白骨。“按照传统,苗国的婴孩都要在墓洞之内有我接生,虽是生命诞生之地,却更是无数父亲的葬身之所。这些白骨都是在孩子出生之后父亲自刎留下的遗骸!”
这些白骨虽已失去了生命,但是好像活着的军队,整齐的看向南方,散发着慑人的气场,只等待号角的响起,便向南杀回他们的故土。
“老祖所说之事,孩儿都明白,祖宗的遗训孩儿不敢忘记。”不等老祖说完,慕容凯就严肃的说道:“孩儿别无他愿,我以我血祈愿,驱逐胡寇,还我故国!”
“我以我血祈愿,驱逐胡寇,还我故国!”老祖和钰儿也在一旁齐声说道。
说罢,把孩子交还给老祖,慈爱的抚摸了两个孩子。又深情的回望一眼钰儿,不等钰儿说话,便像那些白骨一般,望向南方,没有一丝犹豫,抽出手中的弯刀,寒光一闪,“嗤”的一声,鲜血便从颈间喷涌而出。
不愧是勇士的鲜血,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射出数米远。鲜血溅到两个孩子脸上,被吓得哇哇大哭。
不需多时,慕容凯便死去,身体如泥塑一般,面朝南方,屹立不倒。过不了多久,他的尸身便会化作这千万白骨中的一具。
钰儿悲痛欲绝,嘶喊着:“凯!凯。。。”
响彻墓洞,绵延不绝,天地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