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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谈

小说 / 军事 · 21.2万字

更新时间:2020-11-02 15:4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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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沦陷前夕,一份地下党员名单,引起地下党、日本间谍和黑社会等多方势力的追逐。一段纠结的国仇家恨,引出两段被命运和历史错置的人生。

上架时间:2016-10-01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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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暗夜下的罪恶

最后一丝夕阳沉沉隐去,连同地平线一起消逝,夜色沉沉袭来。

东北的某个村庄,一栋低矮的房屋里,一家三口正坐在炕头取暖,其乐融融。

女人给刚出生的孩子喂完奶,男人捏着孩子的小脸蛋,乐滋滋地说:“儿子长得真像你,你看那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跟你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当然,儿子可是我的心头肉。”女人脸上洋溢着柔情蜜意,男人幸福地说:“等儿子长大,我一定要训练咱儿子成为一个出色的猎人。”

“不,我想儿子以后上学堂念书,将来可以当好宰相。”

“好勒,儿子,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阿爸就送你去学堂……”

小两口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之中,可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闷响,大门轰然倒下,紧接着冲进来几个人影。

男人反应快,想取下墙上的猎枪,但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把刀已经直直地插进了胸膛,一股巨痛顿时传遍全身,男人无力地瘫坐了下去。

抱着孩子的女人被吓得缩成一团,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了,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但仍然紧紧地搂着孩子。

其中一人扫视了整个房间一眼,又示意把整个房屋搜查了一遍,这才走到女人面前,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伸出了手。

女人不敢哭喊,压抑着巨大恐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只是连连摇头。

男子眼里射出一道寒光,从女人手里慢慢取过孩子,女人不敢用力,只能松手,嘴里喃喃地求饶:“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你了,不要伤害孩子!”

男人被踩在地上,嘴里渗出了血,但根本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声声哀号。

男子高高地举起孩子,做出要摔下来的动作,女人想冲上去抢下孩子,却被锋利的匕首逼迫坐着,眼里流露出哀求、恐惧和绝望的光。

男子把孩子慢慢放低,然后递给了身后的人。

女人的眼神跟随孩子的身影移动,好像随时都想冲上去抢过孩子。

男子又看了躺在地上的人一眼,狰狞的眼神变成了淫笑,突然像老鹰一样把女人提起来,女人终于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想挣脱开去,却像鸡蛋碰石头。

孩子也“哇”一声哭起来,男子狠狠地扇了女人一耳光,然后示意手下把孩子抱走。

“还我孩子,还我的孩子,我跟你们拼了。”女人看见孩子被抱出门,声音都喊哑了,被踩在地上的丈夫,嘴里汩汩地往外冒血,但双目圆瞪,一股股愤怒的火焰在眼里熊熊燃烧,喷射而出,紧接着看见自己的女人被扒下了衣服,一声声淫乱的笑声充斥耳边,妻子无力的哀号变得越来越微弱……

夜,越来越黑,风呼呼地吹着,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二十年后的汉口,繁华如花,大街上人流如水,叫卖声、车声、人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犹如一幅崭新的清明上河图。

白喜堂位于汉口最繁华的地段,这家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药店,如今已经成为汉口的老字号,尤其是药店的老板楚万庭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对人极好,童叟无欺,更是被人誉为再世华佗。

楚望廷刚送走一位病人,儿子楚文杰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大咧咧地说:“爹,您知道我今天在外面遇到谁了?”

楚望廷在柜台里忙碌,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蹦蹦跳跳的,能不能稳重一点?”

“哎呀,爹,我跟您说正事呢。”楚文杰喝了口水,喳喳呼呼地说,“我想您也猜不到,干脆告诉您算了。爹,您还记得小时候跟我一块儿玩的那个黑子吗?”

楚望廷疑惑地摇了摇头,想都没想便说:“不记得!”

“爹,您倒是好好想想啊,就是黑得像煤炭一样的那个,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他还帮我打架呢。”

楚望廷这才说:“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都不做点正事,爹这生意忙,你就不能抽出手来帮爹搭把手?”

楚文杰虽然已有二十余岁,但从小到大都在父亲的呵护下成长,此时走到父亲面前,笑呵呵地说:“爹,我跟您说啊,黑子现在也长大了,跟我一样大,他在外面没事做,您能不能好心收留他呀?”

楚望廷一愣,但立即说:“白喜堂不是养闲人的地方,再说也不缺人手,你让他去别处吧。”

“那您刚才还说让我给您搭把手?”

楚望廷这才明白自己被儿子耍了,哭笑不得,回头对店里的伙计杨科说:“你进去看看药煮好了吗?应该差不多了,滤好了给我端出来。”

杨科一开始是店里的伙计,楚望廷后来见他聪慧,于是收他当了徒弟。

楚文杰问:“爹,您病了?”

“爹年纪大了,最近老觉得没精气神。”楚望廷叹息道,紧接着把一些药包好,递到他面前说,“这是邱老板的药,你帮忙送过去吧。”

楚文杰明白父亲所说的邱老板是谁,他不是很喜欢去那里,但因为父亲的缘故,他不得推辞,临走前还叮嘱父亲要保重身体,楚望廷无奈地说:“你呀,要是能帮为父打理白喜堂,那为父就轻松不少啊。”

楚文杰没等父亲把话说完,早就提着药溜之大吉,他不想听父亲的唠叨,更不想被束缚。他离开白喜堂不远,一辆人力车停在了面前,他大踏步坐上去,兴高采烈地吆喝起来:“兄弟,开走落。”

车夫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步跑了起来。

“黑子,慢点跑,别撞着人了。”楚文杰感觉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了似的,车夫就是黑子,大声喊道:“怕什么,我拉车你放心,绝对摔不了你。”

“我才不怕,就是担心你太累了。”

“累不着我,这算什么,都还没热身。”黑子健步如飞,一张脸黑得像抹了油,在太阳底下一晒,油光可鉴。他手臂上的肌肉都绷成了一块一块的,边跑边用搭在肩上的白毛巾擦汗。

楚文杰突然觉得有些愧疚,自己在上面舒服的坐着,兄弟在前面卖力的拉着,忍不住喊道:“黑子,你停,快停下。”

“怎么了,还没到呢,不过快了。”

“不是,我想下来走,顺便跟你说说话。”

“走什么呀,这样不也能说话吗?”黑子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客人,我是车夫,你安心坐着不就完了吗?”

楚文杰笑着说:“那我可没钱付给你。”

“老板,这趟免费。”黑子压根儿没打算收他钱,“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是你楚老板,全部免费。”

“那我可赚大了,这样吧,你就拉着我从汉口到武昌这么转一圈,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楚文杰一句玩笑,黑子可当真了,头也不回地说:“那你就看好了,要是喘口气我就不是当年的黑皮爷爷。”

楚文杰大笑起来,不禁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年,楚文杰在大街上被几个痞子欺负,黑子冲过来帮他打跑了痞子,最后还冲痞子喊道:“记住你黑皮爷爷,以后再敢欺负我兄弟,看黑皮爷爷不扒了你们的皮。”

黑子问道:“都那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啊。”

“怎么能不记得?一辈子都忘不掉。”楚文杰感激地说,“自从你这个黑皮爷爷教训那几个痞子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敢露面。”

很快到了邱府外,黑子停下来,回身说:“到了。”

楚文杰说:“要不你先去忙,我呆会儿自己回去。”

“不用,我等你吧,咱们兄弟也好多年没见,今儿刚见面,我请你喝酒去。”黑子喜滋滋地说,“快去快回。”

“这个……那行吧,你小等会儿,我把药送进去很快出来。”楚文杰走到门口,门口的守卫认识他,所以直接放行。

楚文杰还没见大堂,便听见邱广义在骂人,他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邱广义一见楚文杰,阴沉的脸立马阴转晴,无力的挥了挥手,跪在面前的人马上连滚带爬的溜走了,而后一脸笑容地说:“文杰来了啊,叔叔可是很久没见你们父子,你父亲他还好吧?”

“还好,还好。”楚文杰在他面前不知道每次都感到拘谨,“爹今天特别忙,但让我向您问好,说等您服完这副药,会亲自来拜访您。”

“好,好,快过来坐,一会儿啊就留下来吃顿便饭,正好子豪也要回来,你们兄弟俩也应该很久没见了吧,机会难得,你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邱广义很热情,让下人去煎药,楚文杰本来就不想在这儿吃饭,再说黑子等在外面,只好说:“叔叔,我今日还有事,真不能留下来吃饭了。”

“真有事?”邱广义问,楚文杰点头,他于是说:“那行,既然真有事,那叔叔就不强留了,等两天我亲自去白喜堂请你和你父亲过来也行。”

楚文杰正要离开,邱子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父亲,是文杰来了吗?”

楚文杰只好收回了脚步,待邱子豪一进门,便热情的迎了上去,邱子豪热情地说:“文杰兄啊,咱们兄弟很久未见,子豪我甚是想念啊。”

“我也一样,早就想来拜访的,可子豪兄你一直忙于军机大事,所以不敢贸然打扰。”楚文杰跟他客套起来,邱子豪对父亲说:“今天我要和文杰兄好好喝上几杯。”

邱广义和蔼地说:“文杰,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吧,你们兄弟俩……”

“叔叔,文杰今日确实是有事无法留下,子豪兄,实在对不起,我刚才也跟叔叔说好,等几天一定会专门登门拜访,到时候我们俩兄弟就可以彻夜长谈了。”楚文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如猫抓,担心黑子在外面久等,还好邱子豪没有再强留,他离开大堂的时候,恨不得飞奔出去。

黑子见他出来,立即说:“快上来,我们这就找地方喝酒去。”

“黑子,这次轮到你坐上去了,我来拉你才对。”楚文杰不由分说就抢过了车把头,黑子拗不过他,只好遵命,还笑说:“拉了那么多达官贵人,今儿还是第一次坐这儿被人拉。”

“什么感觉?”

“我感觉吧,真爽,好像自己也变成少爷了。”黑子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可一世的表情,楚文杰大笑道:“那我今儿就让你好好当一回少爷。”他拉着黑子满大街跑,黑子乐不可支,几次想要下来,但楚文杰就是不放,还说:“咱们是兄弟,之前你免费拉我,现在我免费拉你,扯平了。”

“可是你是大少爷啊,我就一拉车的,怎么能跟你比呀。”

“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你别跟我瞎扯,咱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咱们平起平坐,以后你要是再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可跟你没完没了。”

黑子傻笑起来,楚文杰正说话,突然被一声尖利的汽车喇叭吓到,扭头一看,居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而那张脸也正从车窗里看着他,他立马停下,怔怔地看着那张脸,心里直犯嘀咕,心想怎么会碰见这个人呀。

黑子感觉不对劲,下车问他看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走,喝酒去,等喝完酒我再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楚文杰把车还给了黑子,黑子狐疑地看了一眼汽车的影子,眉头悄然紧蹙,渐渐拧成了一根绳。

两人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些酒菜,又接着聊了起来,楚文杰不自觉便问起他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的事。

黑子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悲痛,加上喝了点酒,脸上更显得黑黝黝的。

“不能喝就少喝点,我记得你以前倒是很能喝的,今天是怎么了?”楚文杰笑说,“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难道你遇到我,一杯就醉了?”

黑子现在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而是叹息了一声,说:“其实当年不辞而别是我对不起你,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文杰缓缓点了点头,问:“能不能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

黑子眼皮低垂,说:“我爹当年烂赌,欠了一屁股债,还被人追杀,我们只得连夜离开汉口,所以没来得及跟你道别。”

“那叔叔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黑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血色的一幕又浮上心头。原来,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父亲被日本人杀死了。

楚文杰大惊,心头为之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惨景居然会发生在黑子身上。

黑子沉默了一会儿,才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而后继续说:“我亲眼看到父亲死在日本人刀下,要不是我命大,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儿跟你喝酒了。算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事情都过去了,来,喝酒吧。”

楚文杰跟他轻轻碰了碰杯,为这个命运多舛的兄弟而难过,但两人很快就走出了悲痛的阴影,开怀畅饮。

酒足饭饱之后,夜幕已经徐徐落下。

楚文杰带着黑子来到了清河戏院。清河戏院不大,但小有名气,很多人来这儿看戏,都是冲着当家花旦陆小叶,因为她年轻貌美,唱腔清新靓丽。

两人坐下的时候,陆小叶正在台上表演,楚文杰一见她,立即变得异常兴奋,两眼炯炯有神,时而不停的鼓掌、叫好,时而又如痴如醉。

黑子却坐不住,因为他根本不喜好这玩意儿,也听不懂,待卢小叶下去时,楚文杰才好像还魂了一般,骄傲地说:“她叫卢小叶,可是这儿唱得最好的,我隔几天不来听上一出,就难受啊。”

黑子微微一笑,说:“可惜我听不懂,不然以后就可以常陪你来了。”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怎么懂。”楚文杰边说边往后台方向张望,黑子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原来你来这儿是别有用心,根本不是为了听戏,而是为了看那个叫什么卢小叶的花旦。”

“你小声点,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楚文杰压低声音说,“呆会儿我带你去后台见她。”

“你还要去后台?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在外面等你。”

“怎么就不敢去,又没人要吃你,放心吧,跟着我,没人敢拦你。”楚文杰趾高气扬地说,又听了一出,待散场的时候,他拉着黑子出现往后台走去。

黑子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楚文杰说:“别担心,我说了没人会拦阻。”此时已经看到正在卸妆的卢小叶,抑制着内心的兴奋,慢慢走到她身后,低声叫道:“小叶。”

卢小叶其实早就从铜镜中看到了他,回头的时候,脸上溢满了灿烂的笑容。

黑子看到她卸妆后的面容时,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但立即恢复了正常。

“小叶,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黑子。”楚文杰向卢小叶介绍黑子时,卢小叶的表情也瞬间僵硬了两秒钟,但很快释然,和黑子微微点了点头,黑子忙说:“我拉车的,以后卢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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